梨花不知岁月改 | 第三章：高考，高考

梨花不知岁月改 | 第三章：高考，高考

六月飞花，夏日的燥热蠢蠢欲动，空气中的热浪一天比一天来得汹涌，知了们首先提出了抗议，他们躲在树上没日没夜的“知了，知了”，叫的让人心浮气躁。

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一大早文家镇一中的门口挤了不少家长，他们都是来为自家孩子加油打气的。但是还有一部分的同学都拒绝家长来陪，因为有家长在反而更容易紧张。
学校的操场上，教室门口坐满了学生，很多人开始紧张起来，一再拿出课本或复习资料，他们手上不停地翻着，其实心里乱成一团，这可是决定人生成败的关键考试呀，怎能不紧张。

也有不紧张的，像滕飞和胖五他们5个经验丰富的老考生还在不慌不忙地吃着早餐，小吃店内的食客们吃得满头大汗，像是洗过澡似的，店内的一把破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还不如自己打扇子来得凉快。

这5人一大早跑到校外的小吃店吃一顿丰盛的早餐，来预祝这三天的高考能顺利完成。他们每人点了一根油条2个鸡蛋还有一碗肉饼汤，预示着能拿100分。离考试还有些时间，为了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5个人边吃边开玩笑.

“哎，我说我今天热血沸腾，全身的血往上涌，我感觉我这次一定能一击即中，同志们，过完这三天，你们请叫我大学生哥哥。”胖五一边耍酷一边自吹自擂，其他4个笑得差点把汤喷了出来。
“你再多吃点，过了这三天，我们可以叫你做大学生胖哥哥，哈哈。”滕飞打击他，胖五轻佻地瞪了他一眼，“没眼力，我这是福相，封候的福相。”
“对，封侯，我一剑封你的喉。”滕飞拿着筷子在胖五的脖子上虚晃了一下。

江凯有点坐立不安，他还想着趁考前最后的这几十分钟再看看资料，“要不我们回学校吧，再看会儿复习资料。”
“不要啦，江凯，马上考试了，越看越紧张，会搞得头脑一片空白的。”罗蕾不想动，她就想好好放空一下忙碌了这么久的脑袋。

梅子青也笑着说：“江凯，你多做几下深呼吸，不行的话我们回学校操场上走走吧。”大家都赞成，于是付了账准备回学校。
江凯走在最后面，他突然感到心里闷闷的，鼻子里痒痒热热的像是有东西要流出来，他忍不住用手往鼻子上抹了一把，怎么粘粘的。

“啊？”他惊呼了一句，前面4个人回头看他。
“呀，江凯，你流鼻血了！”罗蕾吓得先尖叫了起来。

其他人也过来扶着他坐回小餐桌旁，“你快点仰头。”

“怎么回事呀江凯，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流了这么多鼻血。”滕飞关切地问。
“没事，我一到天热就会流鼻血，老毛病了，可能还有些紧张。”江凯仰着头苦笑了一下。

梅子青悄悄地跑进厨房里向老板要了几根韭菜，然后把韭菜叶子捣碎让江凯塞在鼻子里，果然，过几分钟就止血了。“我们赶紧回学校吧，路上还得走10几分钟呢，在操场歇一会儿就该考试了。”

“江凯，你这个样子像日本太君哦，哈哈。”胖五又人来疯，不忘调侃江凯。

5个人回到学校去操场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大家上厕所的上厕所整理文具的整理文具，再有10分钟就要进考场了，谁要说不紧张那肯定是骗人的。

江凯的鼻子终于完全止住了血，他抽出鼻孔里的韭菜叶，去水龙头那里洗干净了脸。

水龙头上方有面镜子照着他有点蜡黄的脸，他抬起头打起精神对镜中的自己轻轻喊了声“加油”，便拿起文具盒就跟着同学们一起去自己的考场。

走了几步，他不放心又再点了点自己的文具，“笔，计算器，橡皮擦，卷笔刀，量角器和圆规，等等，还差什么吧？”

他抬起头沉思了一下，“糟糕，我的准考证。”
“怎么办呀？我的准考证不见了，你们看到了吗？”他顿时慌了神，准考证，最重要的东西，要是丢了，今天可就考不了了。

那几个好朋友都围了过来纷纷询问，“准考证，没看到呀，你在哪丢的？”

“大家去操场上找找吧!”
“怎么办？怎么办？马上就要进考场了。”江凯六神无主，慌在原地直打转。

“别慌，你好好想想，落在哪了？”滕飞很冷静地安慰他。

“我也不知道呀，早上出门我还带着的呢。”“哦….我想起来了，在小吃店。怎么办？我来不及了。”江凯一急，鼻子又开始流血了。

这个时候，进考场的铃声响了，没时间了，必须进考场。
“我们俩同一个考场，
你去考场门口和老师说一下，我现在就去小吃店拿。”滕飞说完拔腿就跑去车棚拿自行车。

其他4个也赶紧回到自己的考场准备考试，江凯没有准考证自然是进不去，他捂着鼻子在教室门口一边苦苦哀求监考老师一边焦急地盼望滕飞快点回来。

==============================================================
滕飞骑着自行车飞也似地奔向小吃店，好在学校已经把围观的家长们劝散了，一路上很通畅。

他内心在暗暗祈祷，准考证千万别被人拿了呀。还好几分钟就到了小吃店门口，滕飞跳出自行车，急匆匆地冲进小吃店，把其他的食客吓一大跳。

“老板，老板，我们早上在这个桌子吃早餐的，请问你看到一张准考证么？”

“什么准考证，我没看到呀？”老板莫名其妙，然后又对着厨房喊了一声，“老婆，早上你在这个桌看到准考证吗？”
“没有呀，早上桌子的垃圾我都收了，扔在后院呢。”里面回答。

“后院？在哪？”滕飞急出汗了。
“喏，从前面绕过去。”老板指了指外面。

滕飞不敢停留又往外跑去，拐了一个大弯，跑得气喘吁吁的，终于找到那个院子。

院子里果然有几大袋垃圾，一个老太太正在把垃圾袋一个个打开，正把里面的瓶瓶罐罐收集起来卖钱。

滕飞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这么多的垃圾怎么找呀？他脑子有点短路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个时候老太太手上突然飘下来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滕飞捡起来一看，“咦”这不就是江凯的准考证嘛。

“太好了，谢谢你，老奶奶。”滕飞朝老太太一笑转身就跑，弄得老太太一头雾水。

滕飞快步地跑回去骑上自行车，他很开心地直蹬，“快点，再快点，我要去考试。”
“哎，麻烦靠边，靠边，哎，哎，小心。”有人骑着三轮车拖了一车的菜迎面而来，滕飞躲避不及，咚的撞上了。

“哎呀。”滕飞的小腿上不知道被三轮车上的什么给刮了一下，疼得他直呼冷气，好像站都站不了，他弯下腰蹲下下去又尝试站起来，裤脚上一下子被鲜血染红了。

“呀，小兄弟，对不起呀，撞到你了，你没事吧？哟，这怎么还流血了呢？”三轮车的菜贩子赶忙停车扶起滕飞。

“没事了，今天高考，我要迟到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滕飞扶起自行车就想冲。

“别呀，小兄弟，你这是被我剖鱼的小刀给割到了，快，得去缝针和打破伤风针。”菜贩子看见他流血流得厉害，不放心他离开。

“不行，我要考试，我这里还有同学的准考证呢，他进不了考场，在等我呢。”滕飞索性单脚跳着试图赶回去，菜贩子一把拦住他。

“这样吧，小兄弟，我去学校让你们门卫把准考证送给你同学。然后我带你去前面那个诊所缝针吧，耽误不了多久，要不然你这样流血也还是一样考不完的。”菜贩子帮他分析，滕飞看看自己的裤脚红了一大片，咬咬牙，让菜贩子把江凯的准考证送过去了，自己再一拐一瘸地往诊所走去。

那个三轮车菜贩子来回奔跑，一直陪着滕飞处理好了伤口，骑车带着他飞奔到考场，那个时候考试时间过去大半个小时了，滕飞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答卷。

坐在后排的江凯默默地看着滕飞的背影内心一片感激，他担心滕飞可能做不完试卷，但是没办法，他不敢给滕飞抄，否则被监考老师抓到就得取消考试资格。

数学试卷太长了，紧赶慢赶，滕飞最后的两个答题还是没来得及做完便到交卷时间，他心里满是不甘，可是没办法，监考老师也不可能给他延长考试时间。

考完数学，5个人在操场碰头，江凯一个劲地谢谢滕飞然后又道歉。

“都怪我呀，把准考证掉了，害得你脚受伤，还没有答完试卷。”

“没事了，你也不想的，再说就两题没做，不影响我拿分。”滕飞故作轻松地耸着肩，其实他心里非常没底，最后两道高分题全失分了，影响很大呀。

“考过的就别想了，咱们集中精力应付后面的那几门。”梅子青也在安慰滕飞。

============================================================
后面的两天顺风顺水，考完最后一门，大家如释重获，文家镇一中男生女生的宿舍楼的上空都飘满了纸张，撕书的，叠纸飞机的，直接整本书往外扔的，疯狂的毕业生们站在宿舍楼的各层像约好了似地各种破坏。

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格就行，从此以后，这些学生们便要各奔前程，让他们最后疯狂一次吧。

胖五站在男生宿舍5楼的走廊下，一边撕书，一边往楼下扔，嘴里还念叨着“尘归尘，土归土，考试永远不要再来找我。”滕飞和江凯在他身后笑得直不起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七月半呢。”滕飞忍不住打趣他。

“可不就像七月半么，祭奠我这痛苦的两年，我永远不要再高考了。”胖五哼了一句。

江凯把滕飞和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他坚持要先送滕飞回家，滕飞说不用有胖五呢，让江凯不用管了。
“不行，滕飞，我一定要送你回家，你的脚因为我伤成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江凯很固执地拉着滕飞的胳膊。

“你别磨磨唧唧的了，我和他家住得不远，我送他回去，不用你了。”胖五拍拍胸口。
“就让我送送你吧，滕飞，以后…以后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见呢。”江凯眼睛突然红了，他担心自己这次又考不上，可不就得出去打工么，哪里还有机会和好朋友常见面呀。

滕飞明白了他的想法，不再推辞，他想了想，又说道：“干脆，把梅子青和罗蕾叫上，你们今天去我家住一晚，明天回家，如何？”

对于江凯，梅子青和罗蕾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镇上的同学家里，他们还挺好奇镇上的住宅是怎样的。他们三个跟在自行车后面推着滕飞，胖五在前面扶着车头。

“这条巷子叫南门巷，是我们镇上保留着最好的老巷子，你们看，这砖，这墙，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对吧？”胖五向后面的那三个介绍道。
“是哦，青砖，麻石板路，好舒服，我们老家也有很多青砖房，但是没你们这么有规模，而且做得高门大户的，一看就是以前有钱人家住的地方。”罗蕾啧啧称赞。

“我喜欢这些柳树。”梅子青停了下来，举起手绕起了垂在头上的柳枝，这条巷子里其实最醒目的东西是柳树，一棵棵站在青石墙边，茂密的柳条垂下来像帘子似的把小巷拢在下面，把所有的酷热都挡在了外面。

“嗯，这里以前就叫柳巷，从巷子头到巷子尾载满了柳树，后来大家觉得柳巷柳巷，花街柳巷，不好听，便改成南门巷了。”滕飞呵呵笑着地搔了搔头，他接着又说：“巷子尾的房子都很破，等会儿大家到了我家，不要嫌弃哈，破破烂烂的。”

果然，到了巷子尾，房子便无端地矮了一截，外墙也十分破旧，墙皮脱落，地上的青石板也是斑驳不堪，和前面的那几栋房子相比逊色了许多。滕飞解释道:“据说这些房子解放以前是仆人住的，前面那些大房子是有钱的主人住的，所以你们看，差得这么远。”

快到巷子的尽头了终于到了滕飞的家，他家很明显是从一栋房子里分割出来的一小爿。狭窄的小院里养了几株花，厨房挨着洗手间，正屋只有两间，一间是滕飞父母住的，另一间是他妹妹住，滕飞住阁楼，好在两间正屋中间挤了几平米出来充当客厅。

梅子青她们三个家住农村的看了也禁不住心里感叹，原来镇上的人住得不比她们村里宽敞，不过她们面上都没有露出来，免得滕飞尴尬。

滕飞的爸妈还在厂里没有下班，他妹妹正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做作业，她先是看到哥哥的脚上包扎着吓了一大跳，以为哥哥出了什么事了，滕飞安慰妹妹自己没事，然后把同学们向妹妹介绍了一遍。

滕飞的妹妹叫滕云，长得小巧玲珑，剪了一个乖乖的学生头。胖五以前来过，他和滕云算是熟人了，他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大声招呼：“嗨，腾云驾雾，帮哥哥姐姐们倒茶吧。” 惹得大家都笑，滕云害羞，脸上顿时飞红，她快步进屋倒了几杯凉开水给大伙喝。

江凯靠着小石桌坐了下来，看到桌子上的作业是高一的语文，他被作业本上娟秀的字迹给吸引住了,忍不住感叹：“哇，好漂亮的字哦，你是不是练过的呀。”滕云红着脸一把收起作业本，低声地说：“练过两年庞中华字帖。”随后就进屋了。

“你妹妹好害羞呀，比我还害羞。”江凯望着滕云的背影说。
“害羞是女生的专用词好吧，你们男生，就叫闷骚，呵呵。”罗蕾一打趣，江凯果然也脸红了。

傍晚，滕飞的爸妈下班回到家中，他们看到滕飞脚上的伤口先是心疼了一番，然后又责怪他不小心，还搞得考试受了影响。

“我说我去陪考吧，你还不愿意。”滕飞妈妈嗔怪道，她长得手长脚长，滕飞的样子就是随她。
“妈，你去了我也不一定就不会受伤啊。”滕飞笑嘻嘻地劝老妈。

“叔叔，阿姨，都怪我，要是我不把准考证掉了，就不会害得滕飞跑出去找然后被人撞到脚了。”江凯一再抱歉，自己害得滕飞受伤也就罢了，还搞得人家高考没考好，人家父母没生气已经很好了。

“哎，江凯，阿姨没有怪你，滕飞自己太莽撞了。”看着江凯一副很自责的样子，滕飞妈妈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微微一笑说：“你们几个今晚住这里哈，阿姨去给你们做饭。”说完风风火火地拉着滕云去厨房里忙活了。

滕飞的爸爸戴着眼镜，白净瘦弱，眼神有点忧郁，滕云样子像极了他。他的话不多，虽然他也为儿子数学试卷没做完而感到担忧，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难过也没用，于是他招呼几个孩子看电视嗑瓜子。

晚饭过后，几个人在院子里打牌，滕云也加入了，他们玩打升级，输了的脸上贴纸条。胖五是嗓门大牌技差，没多久脸上便贴满了纸条，只见他突然站起来，直挺挺地一蹦一跳扮僵尸，“你们竟敢赢我，拿命来！”

女孩子们吓得尖叫跑开了，滕飞动不了，他只好摊开双手，做成老母鸡的样子让女生们躲在自己身后。胖五见抓不到女生，便拿江凯开刀，他一把抱住江凯的脖子故意捏着嗓子说：“你说我好看吗？”说着还伸出舌头要舔江凯的脸，恶心得江凯一掌把他推开。

女孩子们笑抽了，干脆都一屁股坐在地上…..

屋子里滕飞的妈妈为难了，自家的房子这么小，怎么安排孩子们睡呢。滕飞说不要紧，让胖五和江凯爬上阁楼和他一起睡，两个女同学和妹妹滕云睡一屋。

阁楼上倒也宽敞，虽然空气有点闷热，但是睡他们三个大小伙子完全没问题。胖五很快就打起了呼噜，江凯没有睡，他看着阁楼外面别人家的星星点点的灯光，不禁又在担心，要是这次再没考上大学该怎么办呢。

滕飞也没睡着，今天他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住，江凯他们三个惊讶的表情给了自己一个信号，就是自己家虽然住镇上条件并不比农村好多少，所以自己其实也只有考大学一条路才能改变命运，可是数学考成那样能行吗？他心里很没底。

楼下滕云的房间里，三个女生聊了一会儿也都关灯睡了。梅子青有点认床睡不着，她今天很开心，这些日子为爸爸去世的事，为了准备高考的事，忙得自己脚不沾地，内心也压抑了好久，今天终于释放出来了。她很喜欢滕飞家这个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很温馨，就像滕飞一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