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生物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特殊的记忆。但每一种特殊的记忆都是为了让本物种更好地生存繁衍。每一种生物都以为能够记忆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功能,却不知记忆其实属于另外一种兽的功能,那种兽便是记忆之兽。只是它无形无色,所以没有哪种生物能够看见它。可是却没有哪一种活着的生物不能感觉到它。记忆之兽是与天地同在的一种东西。
六岁的小音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下面绿油油的菜地和远处已经收割完的田地。别人眼中这只是个小孩无聊地在看着外面的世界。可是在小音自己的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刚才大人们说的那些话。“你看人家小永多乖多有礼貌!”“你看人家小永都会帮妈妈做事情了!”“你看人家小永都不像你天天到处乱跑!”“…………”还有好多好多,这个小永是邻居家的小男孩,跟自己一样大,两个人也常常玩在一起,家里人常常会说小永乖,自己心里的感觉是很怪异的,只是从来也不曾去细细地想过这事情,玩都来不及谁要想这些东西。可是刚才每个人都那么说,还说那么久,所以小音悄悄地跑到楼上阳台上一个人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老要把自己跟这个小永去比。小音不停想着刚才那些话,心里的那种感觉很难形容。细细感受的话,小音觉得自己不喜欢小永,自己也不喜欢被别人那样说,觉得自己是不是很没用。也许可以用沮丧来形容那样的感觉。很想反驳,可是他们不会听自己的反驳的,他们也从来不给你一个解释与诉说的机会,说完这些就转身做别的事情去了。小音在想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不是无足轻重。大人们又怎么会知道一个小孩子的心理也会有这样复杂微妙的变化呢,只是因为他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种感觉。如果说是沮丧大概就都能够理解了吧,可纯真的孩子又真会知道那种感觉叫做沮丧呢?
从那天起,小音看到小永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是避免跟他一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小音有时也下意识地去学着小永做那些事情,可是情况似乎并没有改善,大人们仍然讲着那样的话。小音于是变得越加地暴躁,大人们也越来越多地拿他跟小永去比,小音于是也越加地讨厌小永。
入冬了,天气有些冷。那一天天气晴朗,小音趴在阳台上晒着太阳,这个情景是大人们乐于看到,他们觉得淘气鬼安静地呆着便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交待。小音看着收割过的田地里有鸟儿在走动,小小的身躯那样灵巧那样闲适,振翅便能高飞,在它的世界里一切似乎都那样的安逸。小音看着鸟儿忘却了大人们说的那些话,心情随着太阳光随着飞翔的鸟儿飞扬了起来。可是小永不适时地出现在了视线中,开心的小音高兴地打着招呼“喂,小永,我们一起去玩吧。”“好啊。”小永大声地回应着。“哈哈”小音一路笑着飞奔下楼找小永玩去了。
两个人在田地里面堆起来的稻草里面跳来跳去正玩得很起劲,跳着跳着小音发现自己忘记讨厌小永了。该怎么办?想了一秒钟,小音决定还是先忘记讨厌他吧,玩的开心比较重要。玩累了,两人躺在稻草堆上喘着气,阳光照着稚嫩的脸庞,在阳光的眼里这是两只人类的幼兽。
“小永,快点回来吃饭。”不远处小永的妈妈在喊他了。所以小永就先回去了。小音一个人躺在草垛上看着蓝蓝的天,心里的感觉也像那天上飘着的云一般惬意。小音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刚才一点也不讨厌小永呢,跟他一起玩得还很开心。自己也决定不去讨厌他了,因为讨厌小永的感觉要比不讨厌小永的感觉更加地糟糕。那为什么自己会去讨厌他呢?还不是因为那些大人老是说那样的话,所以让自己想要成为小永一样可以让别人夸,可是自己又不想做小永那样的人,如果自己也变成了小永,那现在的小音要放到哪里呢?是不是就没了?那自己是不是只能做小永的影子了?那样的话就算是能得到别人的夸奖,那自己会真的很开心吗?自己都没了,那种开心又怎么能是真的呢?
为什么自己会一直一直地记得大人们说的那些话呢?每天都会想起来,只要他们一开口说小永自己似乎就能知道下一句是什么。这是谁在做的事情呢?是自己记住的那些话让自己不开心的,是谁让自己把那些话记得那样牢的?那种叫做记忆的东西,真是可怕呢?
小音闭上眼,似乎看见了记忆之兽。当所有的记忆都沉寂的时候,它是那样安宁祥和,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会让你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可当记忆中的一切开始活跃的时候,不论是高兴的记忆还是悲伤的记忆,记忆之兽都会开始张牙舞爪,越是执著于记忆里的感受,它就越发地张狂。如果你不幸被记忆中的那种感觉所操控,那它就会呈现一副极其狰狞的面目,那时你定会以为那是一只修炼成魔的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