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陶瓷一样脆弱

如果你去问一个北方人，他在七月份的时候去景德镇，会有什么样的感受，那他的回答一定是一个字：热。于是，在这样一个溽热的傍晚，我踏上了这片向往已久的土地。

华灯初上，出租车快速的驶过每一个灯火璀璨的橱窗，异乡人的内心泛起一阵阵波澜。我想，这个瓷都用一抔土烧制的器物如何牵萦着过客的心。

小妹是在这里做瓷器的，我看到她的架子上摆了些素坯，淡黄的杯盏，褶皱似的细细地纹路，很像蛋挞皮。她不急着带我去看瓷器，而是先领我去了李坑村看荷花。荷花当然是见过的，若说这么大的荷塘，还真是第一次看到。目之所及，亭亭的都是碧绿的叶子，粉色的花朵明珠一般点缀在绿毯上，让人忍不住去采撷。低头去看，新褪花瓣的莲蓬嫩黄嫩黄的，姜黄色的花蕊像袅娜的舞者，正围着舞台陶醉的舞动。

过了两三天，小妹忽然告诉我，乐天的陶瓷集市逢集，我们一起去看。于是我们一路步行去了集市，没想到中途下起雨来，滂沱大雨顿时倾泄下来，我们的伞在风雨中摇摇摆摆，只好在商店的橱窗前等候雨停。好在雨很快停了，我们继续前行。

乐天的集市有专门的店铺，也有大学生的创意作品。小妹带着我们去看青年学生摊子上，一时间我有些目不暇接了。小小的蜗牛静静地爬着，瓷镜上缀满开的热闹的花朵，圆腹细口粉釉瓶里插着几枝纤弱的瓷花，再不必说那薄如蝉翼的茶盏，只怪自己见识太少，什么也不懂，只会图个热闹。

回家的时候，买了好多的茶具和陶瓷摆件送朋友，最后想起来要给自己买个茶杯的时候，已经逛完了市集。我已经热得不想再去重新走一遍，第二天的票又是早晨的，我只好放弃了自己的礼物。回去的路上，忽然记起来自己还有个新杯子。那是教师节的时候孩子们送的礼物。

那些杯子也是陶瓷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因为我不知道它们的材质。两元店里十块钱就可以买到，材质十分厚重，完全没有真正陶瓷的轻盈剔透。我不记得是谁送给我的，因为那天下午拥挤进来了三十多个十五六的少男少女。

三年前，原本在一座乡村中学担任特岗教师。服务期满后通过招生考试进入县城中学，那时候我带着两个班的语文。乡村教育自然跟不上县城的，何况我上班也不久。于是，在摸爬滚打中和这群学生一起成长。后来各种原因，我没有陪他们上初三。虽然老师们都不喜欢教师节，然而那天学生们不喊“起立”，而是“老师，节日快乐！”那个时候，内心的涌上来的只有两个字“值得”。说实话，我以为我的严厉让他们有种解脱后的轻松，但是他们当全班都涌入我的办公室的时候，忽然释然了。一个学生给了我一张字条，“语文老师，当我知道你不带我们的时候，我很难过。”是的，我也很难过。

也许，我的职业生涯还有无数的风景。也许，我的工作就这样反复中轮转。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事情，从来不会停留。那些我们苦口婆心口头禅，有一天像陶瓷一样脆弱，不曾出现在我们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