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二)
小时候我特别期盼过年过节,尤其是过年。幼小的心灵中认为一年又一年的生活目的就是为了过年。因为那过年的日子太快乐。
大年三十晚上,奶奶会准备一大家子的饭菜,我们二三十个围到一起吃团年饭。记得爷爷家有个很大的火房,专门用来烤火和吃吊锅的。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火坑,上面悬着一个叫梭轮的挂钩,可以上下梭动伸缩,下面挂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炖着鸡肉。这个可是奢侈品,是平时不曾想的待遇。那锅中飘散出来的香味,那一丝丝的鸡肉,还有小孩子们啃着鸡爪时那亮晶晶的眼睛。唉,太幸福了。现在在城乡结合处有很多农家乐,我估计有一大半食客想在那儿寻找儿时的本地味。其实那味道是再也寻不到的。即使能寻到当时的食物,也寻不到当初的心境和那种纯粹的快乐!我们祖孙三代人围着那火炉,爷爷脸上的笑容舒展了他的山羊胡子,奶奶永远是忙碌着,叔叔们不太多说话,可能有点畏惧我爷爷。其实我从来没见爷爷动手打过人,甚至连大声训斥的时候也没有。但我们都有点畏他。
大年初一,妈妈会为我们穿上花罩衣,换新讨个喜庆!饭前都先上桌喝茶,无论大人小孩。只有这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也是个大人。一个方形茶盘上摆着九个小碟,四个角上的样碟是不能吃的,有时甚至是用木头做成的,然后用纸包着。大人们都心知肚明,小孩子们哪里知道呢,伸着小手去抓,往往被大们敲了手背。那时候对这个事情我硬是想不明白,后来留着我悟了几十年。大姑性格特别爽朗,吃中饭时总是带着满脸的笑容指挥着我们一大桌小孩。没有她的命令,我们是不能开吃的。你不知道那种拿着筷子不能夹菜的小孩子内心的饥渴,虽然菜不丰盛,但对我们来说已够奢侈的了,并且在幼小的心灵上蕴蓄了一年的期盼啊。预备,起,十多个孩子闹腾一片,不一会便杯盘狼藉了。今天那些被爷爷奶奶追着喂饭的孩子们哪会体会到那种艰辛和幸福!大人们在旁边嗬嗬笑着,奶奶搓着围裙站在那里,脸色特别柔和。
我女儿常常感叹她没有童年,说妈妈的童年这样丰富多彩,真想去体验。但我知道,这是特定时代的私人定制,即使来个变形记也不过玩到皮毛,深入骨髓的感觉孩子们体味不来,我们也不想他们再有玩味的机会!社会在不断前行,我们只想回望,不想回走!一首老歌往往能定格某段回忆,一种食物也往往能唤醒我心底的某种柔软,涩涩甜甜,有如绿茶的回甘!
在路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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