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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男人、鸟与鹰

狗、男人、鸟与鹰

作者: 苏羽Loner | 来源:发表于2019-11-20 16:11 被阅读0次

    大院子里站了一个男人,他的脚边有一条黑狗惬意地摇着尾巴。院子有几棵百年大树,传来阵阵鸟鸣。大树上空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一只雄鹰正虎视眈眈地俯瞰着整个大院。

    这家人刚刚丢了一个戒指——是他们订婚时的钻戒,女主人将他赶了出来,那条黑狗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看不懂,以为主人要带自己出来散步,所以也跟了出来。大树上有一个鸟巢,一只肥硕的鸟儿正窝在巢中,身边是嗷嗷待哺的幼鸟。那只雄鹰依旧在苍茫的天空下盘旋着,似乎漫无目的。

    黑狗正在绕着男人转圈,时不时抬起前爪扑到男人的裤子上,男人似乎并不领情,一脚将它踹开。男人坐在石阶上侧耳听着空中的鸟鸣,觉得那只鸟儿实在太自由了,她离天空那么近,却离幽怨那么远。鸟儿留意到了脚下有一个人正仰望自己,旁边还有一条看起来傻傻的黑狗,耳边孩子的吵闹让自己格外烦躁,她需要出去觅食了,这是她接下来半个多月每天的唯一工作,不知道脚下的人是怎样出门的,他们获取食物的方式似乎尤为简单,甚至有些时候,我们就是他们的食物,他们人类应该很幸福,一生只爱一个人,不像我们,一生不止一鸟。刚刚明明看到有只鸟飞到这附近不见了踪迹,怎么还不出来活动呢,鹰这样想着,注意到了脚下的两个黑点,那是一个人类跟一只黑狗。我并没有能力把这两个生活转化为我的食物,我又不是人类,怎么会什么物种都要吃掉呢?鹰继续自言自语着,如果是人类,哪怕不想吃掉,也会想方设法捉弄一下吧,可我并没有下午拙他们一下或者扔个石子砸下去的想法,毕竟,无聊这件事是人类才拥有的。

    秋风开始与落叶共舞,每一场凋零都孕育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男人有些冷了,轻轻唤了唤黑狗,尽管它刚刚被男人踢了一脚,还是摇着尾巴走了过来,像是一种本能。黑狗享受着男人的抚摸,尾巴摇动的幅度更大了,朝大树上望了一眼,觉得有人陪着玩的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要是那只鸟可以住的矮一点就好了,那样的话我愿意陪它玩一玩。男人愣了一下,觉得周围静了下来,原来那只鸟已经不叫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弹弓,又蹲在地上捡起了一把石子,那啼叫声多么地悦耳啊,我何不将它永远地留在身边呢?那样的音乐会让人愉悦的,我也不会总被那个女人吵到心烦了。鸟儿打算离开大树出去寻找食物了,它并不知道脚下有弹弓蓄势待发,头顶有老鹰伺机而动,秋日的阳光闪烁在每一片散发着自由气息的羽毛上,它即将带着一身自由驶向远方。那只鹰已经飞累了——准确点来说早已饥肠辘辘了,它目光炯炯地盯住脚下的那一颗树,它无比确信,猎物就在那里,自己守株待鸟,果腹指日可待。

    “嗷呜……”地面上的那条黑狗惨叫了一声,灰溜溜地跑远了。“滚开,死狗,新买的裤子,说弄脏就弄脏了,恶不恶心?”男人骂的理所应当,踢得怡然自得,家里三个生物,虽然总被老婆欺负,但是自己还可以欺负这条不会说话的狗来发泄,能忍就忍了,人生不就这样,不是欺负就是被欺负。黑狗显然还没有对此习以为常,心情十分沮丧,却也只能夹起尾巴走远了一点,对待上级,能躲就躲,这是任何生物都该知晓的真理。那只鸟终于还是露出了头,却被脚下的叫声吸引住了,它低头看了眼,那条狗跟人似乎吵了架,仔细想想,它还是太幸福了,身为一只狗,没有绳子的束缚,又不会被迫抓老鼠,还可以偶尔出来散步,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么?自己的同伴被抓住后关了起来,再也没有看到蓝天,甚至连一点阳光都是奢侈,能让人类通过囚禁获得愉悦的生物也许本身就不该存在,不然他们为什么制造了各种牢笼,只为将私欲的枷锁拷在关注自由的牢笼上呢?想到这儿,鸟心理咯噔了一下,它看不懂地面那个直勾勾盯住自己的人举起手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只是清楚自己一定要尽快逃离这里,每一个被捕获的同类都是因为人类毫不起眼的抬手动作。它离开了那棵树,打算奔向远方。鹰专心致志地等待着鸟的出现,余光留意到地面两个生物的距离远了一些,他依旧不敢转移视线,因为他已经嗅到猎物的气息了——也可能是个幻觉,毕竟极度渴望之下,谁又能说得清楚现实是幻境,还是幻境是现实呢?突然,鸟飞了出来,鹰像一枚跟踪导弹一样扑了下去。

    “喂,狗呢?我才发现它不见了。”男人的老婆突然从房间走了出来,看到狗站的好远,凶狠地骂道,“你这混蛋,又欺负我家狗?真不要脸,狗都比你强百倍,你有什么权利欺负他?钻戒找到了吗?没找到你今晚就给老娘睡在外面吧!饭也不许吃!”说完,男人的老婆留下重重的摔门声,再次返回到了屋子里。

    男人跑到屋子的门前敲了敲:“你他妈今天抽什么风啊?我说了,不是我弄丢的,你怎么不听?”

    没有回应。

    黑狗趴在一堆落叶上有些落寞,干脆自己叼起几片落叶再放下,又再次叼起、放下,不断重复,它看到女主人出来叫了自己一声又回去了,紧接着,望向天空的主人愣住了,随后再次举起了弹弓。

    我并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心知肚明,不管他是怎样的主人,我对他的每件事情只是希望他开心,不弃不离,黑狗站了起来,再次回到了男人的身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

    逃离这个大院的西边有一处密林,那里应该有足够的食物,鸟向西飞去,突然感受到了头顶矫健的身影。那只鹰已经来到了它的面前,一场追逐展开了。

    鸟一定要立刻逃离这个院子,因为没有食物,一家人都会丧命于此,可它又有点犹豫,那个猎手会不会发现了巢穴,要是自己离开它转而进攻巢穴,自己就得不偿失了,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况,生死只是一念之间。鹰卯足了最后的力气,势必要抓住眼前的鸟,它清楚,要是这次狩猎再失败,自己可能就无法熬过这个冬天了。鸟的迟疑间鹰扑了过来,它一个转向,躲开了这致命一击,扭头朝大树的方向飞去。要是鹰发现了巢穴中的小鸟,也许就会先放过自己了,自己也许最好的选择就是这样叼走两个孩子逃离,鸟这样想着,径直朝那棵大树飞去。

    “嗖——啪。”

    那只鸟被飞来的石子击中了,巢穴跟孩子就在自己的眼前,它却已经束手无策了,它像一架坏了尾翼的飞机开始坠落,坠落,不断地坠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下俯冲,希望自己能趁鸟落地前抓住它,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突然,黑狗蹿了过来,吓到了鹰,它赶忙再次飞高一点,在空中注视着那条正围着奄奄一息的鸟不断转圈的黑狗,男人也赶了过来,它知道自己失败了,也许就要消亡在这个凛冽的深秋了,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生存,难道不是在任何时候最重要的吗,人类又怎么能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毕竟对于他们,一生如此漫长无聊,所以消磨甚至成了日常的主旋律。对了,它刚刚应该是想回到自己的窝救下自己的孩子吧,要不是出了这样的意外,我可以吃掉它的一个孩子补充体力后再抓住它,现在看来只能吃掉它的孩子了,想来也是做了件好事儿,倘若我不吃掉它们,它们会饱尝更深的痛苦吧。

    “抓到了,哈,这下可以每天听……哎?怎么死了……”男人叹了口气,言语里满是叹息,他再也听不到鸟鸣的,这个院子再也感受不到飞翔与自由的生命力了,他再次抬起脚踢了黑狗,迁怒于它,“是你刚刚冲过来咬死的吧!”

    一脚还不够,又补了一脚,一脚,一脚,又是一脚,直到黑狗重重地撞向了大树。

    那个鸟窝跟随几片叶子落了下来,这就是它们的重点了,它们再也回不去了,从生到死,无人问津。死亡孕育着重生,就像每一片落叶都选择归根化为肥料,但是那被迫逝去了的生命,又能换回几声叹息呢?鹰的目光从大院转移到了远方,它知道自己也该离开了,远方也许有新的猎物,等待自己的不是死亡就是制造死亡。

    男人将一地的生命捡起扔进了垃圾桶,突然留意到黑狗正在鸟窝中找寻着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在鸟窝中翻出了那枚遗失的钻戒上面除了黑狗的口水还有淡淡的狗粮的味道,男人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犹豫间,女人再次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了男人举起的钻戒小跑过来躲了过去,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摸了摸它的狗:“真乖,多谢你,帮我找到了钻戒。走啦,我们回家。”

    那扇门被毫不留情地关闭了,门外是目瞪口呆的男人,以及凋谢的叶子、死去的生命,整个秋天肃杀而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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