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在其中

——《论语》学习之本周复习（13-18）

本周学习了《子路篇》的第18、19两章和20章的前半部分。

第18章：“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爲子隐，子爲父隐。直在其中矣。’”叶公告诉孔子说：“我们乡里有一个能行直道的人，他父亲偷了羊，他作为儿子却出来告发。”孔子说：“我们乡里正直的人和他不一样。父亲替儿子隐瞒，儿子替父亲隐瞒，直道就在其中了。”

关于“直躬”，一般的解释（如孔安国，朱子沿用之）训为“直身而行”。这样“直躬者”的意思是“正直的人”。但郑玄注以“躬”为人名。刘宝楠引东汉高诱注，认为“必素以直称者，故称直躬。犹狂接舆、盗跖之比。”这就是说“直”举其行，“躬”举其名。意思是“有直躬这么一个人”。

关于“直”，在叶公看来（也是一般人的看法），“直”的内涵有：持守（道德）原则、信守承诺和制度、处事见棱见角容不得半点通融马虎。这就是孔子所谓“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

在孔子看来，虽然“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为政》），但“直”还有更深层的内涵。就是以仁心为基础。而仁心的基础，又在于孝（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与）。本章中就记载了孔子不以为然的态度，据《吕氏春秋》记载：“孔子闻之曰：‘异哉！直躬之为信也，一父而载取名焉。’故直躬之信，不如无信。”孔子听了后说：直躬这样的诚实正直实在是太奇怪了！因为父亲的一件小事而两次获得好名声。所以，这个正直的人的诚实，还不如不要这样的诚实。

（附：《吕氏春秋·当务篇》：“楚有直躬者，其父窃羊而谒之上。上执（父）而诛之。直躬者请代之。将诛矣，告吏曰：‘父窃羊而谒之不亦信乎？父诛之而代之，不亦孝乎？信且孝而诛之，国将有不诛者乎？’荆王闻之乃不诛也。孔子闻之曰：‘异哉！直躬之为信也，一父而载取名焉。’故直躬之信，不若无信。”告发父亲的直躬，又反过来请求替父亲受死。孔子议论说，这个直躬利用父亲两次博取虚名，你所谓的“直”，有什么意义呢？）

谈到孝，一定要放到孔子所处的时代才能了解。《中庸》云：“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这个孝感通鬼神，“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这是周礼的基本出发点。自天子以至于庶人，都要从这里去格物致知，诚明其心。上古之“家”，都是大家族，父母亲族子弟的血缘关系构成了社会运作的基础，“齐家”是治国平天下的入手基础。所以《论语》道：“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这样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孔子说“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为政》）由孝亲而推己及人，呈现“泛爱众”的爱人之心，所表现出来“忠”“恕”，是信乎己、信乎天、信乎鬼神。这才是上古大人之信。

关于刑罚。在当时的年代，不孝就要受到惩罚。《孝经》有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孔子担任大司寇时，最为推崇的成康之治的“刑措四十年不用”，就是“制刑罚而不用”。儒家不是不要法律，关键是如何用法。《论语》中也有关于孔子的追求就是“必也无讼乎”。可知，孔子重视的不是通过普及法律平等、大义灭亲的公民意识去提高执法的效率。这和西方的法律体系、和我们现代的法律思维迥然不同。为什么呢？因为，在孔子眼中，刑罚是小道，不是根本之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诉讼再公平、再高效，不过是使民众“免而无耻”。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社会管理的有效特征是：“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上好礼”“上好义”“上好信”“则民莫敢不”敬、服、用情。

孔子的为正理想是实现最低限度诉讼的、上行下效自我规范的、无为而治的和谐社会。所以本章的前面，说“先之劳之无倦”“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国君、卿大夫、士君子，所要做的只是自正其身。除此而外，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从政之事要做呢？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关于父子相隐

朱子《四书章句集注》曰：“父子相隐，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为直，而直在其中。谢氏曰：‘顺理为直。父不为子隐，子不为父隐，于理顺邪？瞽瞍杀人，舜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当是时，爱亲之心胜，其于直不直，何暇计哉？’”                   

孔子是以恢复周文化，恢复周的礼乐制度为己任。春秋之时，国家稳定的基础就是家庭伦理的稳定。所以，要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必然要求对血缘亲情的维护，“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父子相隐，符合当时的礼。

所以，本篇可与《论语》的多篇相参读。如：“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

从在全篇的脉络讲，本章一是明确：教为百年之计，刑是一时之效，是继“教之”“无倦”来举例说明，“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破坏周礼就失去基础。同时，是举例阐述上章“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