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争如初见
沧海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
她沿着缀满花藤的长廊往亭中走去,左手轻轻扬起,够着了面前斜斜探出的一根枝条,两指一掐,一片细长的叶子便到了手中。
新雨后的叶子绿得发光,她将叶子送到唇边,一阵悠扬的曲调随之响起。
“这曲子,我家乡三岁稚子都能信手拈来,你丫的白白糟蹋了这么一副好皮相,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还能弹错谱?!可惜老娘不会口哨,只能勉为其难地用叶子凑合凑合了。”
她一边吹响叶子,一边心里腹诽。
她的脚步,合着那曲调的起伏,一步步踏上水榭中那一角方亭的木阶。
廊下的两个人,早已十分默契地退到长廊尽头的拐角处,远远观望。
亭中人听见那一声“错离谱了”时,就停了手,抬眼向长廊这边看过来,他的目光带着些捉摸不透的意味。
出现在水榭木阶上的人,着一领未浆洗的素白棉布长衫,腰间松松垮垮系着一根极细的银丝腰带,头上未着冠,整齐的发髻上束着同腰间一样的银丝带。
她一出现,那些先前还争奇斗艳的花儿瞬间失了颜色,乖巧地做了她的背景,越发衬出她素白布衫下摆处细小褶皱的显眼。
“你这里有一处错了半拍,瞧,”
她立在第三个木阶上,说着,又把那一段重奏了一次。
“明白?!”
她看他不言语,眼里蕴着光,
“喏,这样,”
她又来了一次,然后巴巴望着他,希望自己这次刻意强调的讲解对方能够领悟。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语气严厉,
“呃!”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风起,对面的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他宽大的袖摆甚至掠过了她捏着叶子的手指。
她一边不着痕迹地背过手,在背后的衣衫上蹭了蹭刚刚被碰到的手指,一边认真道,
“哦,我是来谈药材采购协议的,希望能够续约。最近战事方平,我们需要的药材数量有些大,我一时半会儿没很多钱。对了,我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要你给折扣,我有交换的,这个。”
她在说话的时候已经丢掉了刚才用来吹奏的叶子,并伸手自颈间一摸,拽出一块莹润的小巧玉佩,放在掌心,伸到他眼前。
“你……”
“我这块玉佩,价值连城,可是有行家鉴定过的,不是在这里蒙你……”
“你从哪儿得到的这块玉佩?!”
语气除了严厉,还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她略作思忖,胡诌道,
“哦,命里带的,出生时嘴里含着,家里人说,这玉不普通,后来找人看过,说是这玉很是值钱……”
“说实话!”
他向前踏上一步,语速很慢气息很稳。
她听得出,那尾音里有隐约压抑的怒气。
她不露痕迹地向下退了一个台阶,攥紧了手里的玉佩,慢条斯理道,
“一块玉佩,你若看上,给你就是。不过,协议签了,玉佩才能……啊!”
她话音未落,身体极速向左后退去,身子一歪,被绊倒在木阶下方水边的山石旁,好巧不巧,一屁股摔在了石头上,才没落下水去。
她不退不行啊,那人没等他说完竟然伸手来抢她掌中的玉佩。
“啊!”
“啊!”
就在她摔倒的一瞬,远处长廊尽头,似乎传来两声被强行压低的惊叫,那惊叫声发出的地方,繁盛的花枝一阵乱颤。
此刻,他高高站在她面前,身高的优势因着她的狼狈坐姿显得更加有压力。
不过,他似乎没有心思去思考如何借着这个有利局势逼要玉佩,而是,在呆呆发愣。
他刚才趁她说话的空当,出其不意想拿到玉佩。他以为,以自己的实力,从这样一个没有武功根基的普通人手里拿到东西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创造世界的人在创造世界的同时也创造了足够多的意外,藏在这世界的角角落落里,只要你在这世界中,就绝对有机会惊喜获得各种各样的意外。
他的手分明上一秒就要抓住她的手腕拿到玉佩,下一秒却失手滑向了她的头顶,因为她躲了,并且意料之外地躲开了。
于是,他空落落的手在失意之下,扫到了她的发髻,勾散了她的束发银丝带。
然后,他眼睁睁瞅着她摔倒坐在石头上的同时一头乌发散开如黑色锦缎般披散下来。
看见她散着发的一霎那,他的脑中竟然现出自己拿着一把银镶小玉梳在为一个女子挽发的情景。
那女子的面目看不见,因她背对着他,立在水边,一手拿着个装鱼食的小瓷碟,一手闲闲地往水里洒食喂鱼,那些鱼好像被她喂得很熟,一个个三番五次跳出水面来争食。
“瞧,鱼儿都比你懂事。”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醒醒神,面前的石头上,散着一头长发的人正在逗那些从水里兴奋跃起的鱼儿。
“无聊!”
他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嫉妒,因为这些鱼自己养了许久也没学会这么积极主动跳起来讨好自己。
“动物都是很有灵性的,你给了它们关爱,它们也会给你回馈,人却不是这样,不得不说,真是,挺悲哀的。”
她一边弯下腰把手递给那些鱼让它们嘬,一边悠悠道。
“协议……可以续,玉佩给我。”
看见她和鱼儿这样一幅和乐图景,他的心底突然就柔软了起来,轻声道。
“真的!?”
她的惊喜显而易见。
“嗯。”
他淡然应道。
“鲁少,签约了!”
她站起身冲着长廊尽头大声喊。
长廊尽头的花丛后立马现出两个人来,脚步轻快地朝着亭中而来。
二人到了水边,竟是不约而同去拽那还在水边站着的人,只是他们的手都没有真的够到她的衣衫,
“您往里站些,您自己晕水忘了吗?!”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埋怨着。
“小……先生,赶快过来,亭中坐着稳妥些。”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语气则更恭敬,也更委婉些。
第二二七章 如是奸商
扶雪小筑的园子里,有一架秋千孤伶伶立在一角。
秋千的扶手光滑明亮,座椅也像是每日里有人拂拭,纤尘不染。
他还有些睡眼惺忪,随意敞着外衫,出神地立在水边,一只手里攥着一把银镶小玉梳,另一只手里是昨天拿回来的那块玉佩。
据阿回说,这把梳子一直是师傅自用的,故此才会摆在扶雪小筑卧房临窗的窄几上。至于款式为何如此小巧灵秀仿若女子之物,阿回的说辞是,师傅这样的人便该配这样精致的物件。
他勉强信了,虽然,他也看见了阿回眼神的闪烁。
对于他衣柜里那些叠放整齐的素白棉布长衫,他尤其诧异,阿回说,那是他曾经尝试改变穿衣风格时特意做的。
这话听着就很假,但是他问不出其他的来。
阿回是个贴心的弟子,他不在谷中的时候多,阿回作为谷中的大管家,把一应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这一点他知道,也便没再追问。
他看着手里的玉梳,脑中马上现出一个散发的女子,他下意识摇摇头,低眉去看水里的鱼,那些鱼今日十分慵懒,没有一个踊跃跳出水面的,甚至连个小小的水花都不肯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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