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帅是我的大学同学。大学时,学习不错,但长相一般,顶着一脸青春痘,消瘦微驼,过度热情,还依仗学生会的职位,和学妹搭讪。
或许在高中,他是风云人物。而在大学,一个聪明人比你用功,帅气的人比你谦和的地方,他就是成千上万个绿叶中的一片,普通的让人想不起来。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交谊舞。
学校有个学生活动中心,开设交谊舞课程,对全校学生开放。那时,正值大四,课业较轻,我们同级同系就有10来人报了名。教室大,人又多,所以在学习初期,我们甚至没注意到张小帅的存在。我们都注意到他已经是学习的后期。
那天,老师带领大家先集体练习了基本舞步,之后自由跳。每个人都忙着跟节奏,想动作,调整仪态,没空多瞄他人一眼,哪怕擦肩了N回……慢慢累了,逐渐都到墙边座椅上休息,舞池中只有十来个同学还在继续跳。这个时候,我们都一眼看到了张小帅,不止我们,全场都在看他和他的舞伴。他们是全场的焦点,醒目而扎眼!
交谊舞中有一个动作,就是两人拉着手,女孩踏着节奏转个圈,飞舞到离男士最远的地方亮个相,再踏着节奏,转个圈飞舞回来。我们学校的同学大多数比较含蓄,跳这个动作时,不论内心有多心潮澎湃,做动作时不自主的会有所收敛。张小帅和他女友显然不是我说的大多数。
他把女伴甩到最远处的定型动作,身形偏瘦背部微驼,腰部夸张的外顶,自以为潇洒帅气,实则僵硬浮夸,不伦不类。
而女伴的一抹白裙,随着快节奏毫无顾忌的飞舞过去,再飞舞回来,那飞扬的裙摆不知为何让人担心走光多过于欣赏。
张小帅来来回回夸张而用力的扭动腰部,一脸的陶醉,享受着万众瞩目,欢乐的全场飞舞。他一定觉得他是挺拔帅气的王子,他的舞步和高昂的头赤裸裸的泄露了他的想法。
作为同窗,我们看的是心惊肉跳。听着其他同学轻松的嬉笑,我们坐成一排,没有笑,也没有交流。有那么一秒,甚至有点不忍直视。当然,回到宿舍,关起门来,我们就开始七嘴八舌。
“看他那腰闪的,好担心闪断啊。”“都没看清他女友长啥样,光看白色裙摆了。”“咱能装作不认识那个闪男吗?”自此,他也有了一个绰号,“闪男”,“闪腰”的“闪”。
随着时间的冲刷,好多不太接触的同学都渐渐模糊起来。而张小帅跳交谊舞的画面却依然清晰。每每想起,都会哑然失笑。张小帅,那个跳交谊舞的闪男。
时光如梭,毕业八年,同学微信群里面有100多个同学,其中也包括张小帅。他在群里高谈阔论,依然是过度热情,主动爆料他的生活,还发了一个视频。那是他上研究生的时候,和现在的媳妇一起参加专业交谊舞大赛的视频。
视频里,他穿着黑色燕尾服,身板笔挺,步伐沉稳而轻盈,一手轻轻托着舞伴,缓缓登场。女伴穿深色长裙,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跟我记忆中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随着音乐,他们翩翩起舞,默契度极高,每一个转身,利落而飘逸,刚柔并济。还有几个托举的超高难度动作,也是行云流水,游刃有余。音乐加快,他们跳着华尔兹的基本舞步轻快灵巧的大幅度旋转,我感受到了老师曾经讲述的起伏的美感,他们将欢乐和优雅巧妙的融合在脚下,那简单的三步被他们跳的如此惊艳,我的下巴都惊掉了,实在是太美了。
张小帅的每个动作都利落中透着安稳,我被深深的震撼了,突然觉得的确是王子和公主。而他的表情已不是多年前自以为是的陶醉,而是——沉静从容。
我关掉视频,慢慢收起几乎惊掉的下巴,感慨万千,多年的记忆瞬间被颠覆,萌生出了些许感慨。
或许,我们自以为很聪明的避免了一次次的嘲笑,却浪费了在课堂上的时间,没有用全部的热情来舞蹈。在一次次的收敛中,那些压抑的热情也随着时间渐渐退散,我们也与交谊舞慢慢失去了联系。
而张小帅,在何时何地都忠于自己的内心。即使在技术不熟练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坦诚的拿出自己所有的热情,即便那过度的热情显得那么可笑。他不怕当众练习,他珍惜跳交谊舞的每一分钟,不在乎他人的嘲笑与议论。当所有热情都专注于练习和享受,在执着的反复中,热情的能量转换成了舞技。
随着舞技渐长,也越懂得自己的深浅,反而更容易放下自己,忘了自己,变得沉静厚重。我想现在的他已经足够厚重,再也不会闪到腰了。他再也不是闪男了,他已经彻底扭转了画风,变成跳交谊舞的王子了。
不要因害怕出丑,害怕被人议论,而浪费宝贵的时间,要每时每刻都全力以赴,坦诚的对待自己,目标不是不被笑话,而是多年后能舞得惊艳,就像由屌丝画风变为王子画风的张小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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