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疯疯疯吴
01
说起情诗，总逃不过李益的《写情》：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尤其是后两句，
自你走后心憔悴，月儿升了又落，
我一个人孤独看着，良辰美景都失去了意义。
多么专一，多么深情，
简直能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相媲美。
然而，和这位情场上赫赫有名的渣男元稹一样，
能写深情诗的，未必就是有情人。
李益也是如此。
02
中唐大历年间，李白杜甫的诗歌盛世已经过去，
元白小李杜的花期还没到来，
李益作为“大历十才子”中的翘楚，
诗名在外，风光大盛。
“少有才思，丽词佳句，时谓无双”，
其诗歌用词优雅，哀婉凄艳，
被谱上曲子，在长安教坊广为传唱，
而其中，唱得最为动人的，是长安名妓霍小玉。
霍小玉，原本出生贵族世家，
父亲是唐玄宗时代武将霍王爷，
安史之乱，霍王爷战死，
霍王府中家人作鸟兽散，
母亲带着襁褓之中的霍小玉流落民间。
霍小玉十六岁，容貌秀艳，能歌善舞，精通诗文，
为维持母女生计，入教坊成了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艳名赫赫，是长安西市的当家花旦，
“资质秾艳，高情逸态，事事过人，音乐诗书，无不通解”。
03
霍小玉最爱李益的诗，对这位大才子心向往之，
时人都称：霍小玉唱李十郎诗，尽得其中三味。
而李益才子心性，进入官场前，也想浪漫一把，
“思得佳偶，博求名妓”，
在媒人鲍十一娘的推介下，二人见面了。
一个是久仰才名，终于见到偶像本人，何况偶像长得风流倜傥；
一个是苦觅佳人，终于见到一位才貌双全，且懂自己诗文的奇女子；
两人一见如故，你侬我侬，“一室之中，若琼林玉树，互相照耀”。
才子佳人，恩爱两不疑。
爱情，本就是天雷勾动地火，
一瞬间的相爱容易，难的是天长日久。
04
两人同居一年多后，李益升为郑县主簿，
须先回家乡东都洛阳探亲，然后上任。
霍小玉历经风尘，看惯了多情女子无情郎的典故，
想他官高位显后，或许会变心，因而忧心忡忡。
李益对天盟誓：“明春三月，迎取佳人，郑县团聚，永不分离。”
所有的誓言在发出的那一刻，或许都是真心的，
但那一刻的真心不代表恒久不变的坚持。
誓言，不过是有口无心的两个字罢了。
李益回乡后，父母为他定下一门亲事，
女方卢氏是官宦人家的女儿。
思虑再三，李益觉得这份亲事对自己的仕途有利，
热热闹闹办了婚礼。
霍小玉被拋诸脑后，
连份口信都不肯捎一个。
05
霍小玉苦等李益一年多，散尽家私，到处寻访。
其实那位卢氏就在长安，李益和卢氏在长安成亲，
但秘密找了一处住所，不为人知，
不肯给霍小玉一点消息，更不愿意去见她一面，
任霍小玉苦苦等待，苦苦寻访。
李益表弟曾经受过霍小玉资助之恩，
不忍看下去，所以原原本本告诉霍小玉经过，
并说李益人在京城，只是不来见你。
霍小玉冤苦悲愤，直接气病在床，
而李益呢，在京城赏花吟诗，
始终不肯去见一面，
朋友如何劝说，都不管用。
06
唐朝是个侠士出没的时代，
一位“黄衫客”挺身而出，
直接把李益绑到霍小玉病榻前。
霍小玉面对昔日情郎，挣扎起身，
拿起一杯酒泼在地上，表示“覆水难收”，
然后，狠狠说出那一段流传至今的临别遗言：
“我为女子，薄命如斯，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徵痛黄泉，皆君所致。
李君李君，今当永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这段话真的说得又绝情又恶毒，
不像是其他那些被欺辱的女子，
一生窝囊，临死还深情款款。
李益啊李益，我死了之后，必定化作厉鬼，
让你的妻妾们，不得安宁，
你害我一生，我也不会让你惬意。
莫名的有种大快人心之感。
07
或许是霍小玉临死前太过凄厉，给李益留下心理阴影；
也或许是上苍自有判决，给李益一点教训。
李益的一生，本该是诗名彰显，官途显赫的一生，
然而，却怪事频出。
李益精神恍惚，
常常看到有男子跟卢氏来往，
误以为卢氏有私情，常常打骂她，百般虐待。
而身边妾侍，李益也猜忌疑虑，甚至有因此被杀掉的。
李益曾游历广陵，得到名姬营十一娘，
因为猜忌，李益出门就用浴盆把营十一娘倒扣在床上，
周围加封条，回家后一定详细查看。
这时候的李益，
已经不是当初风流潇洒的才子，
而沦为一个疑神疑鬼，家庭暴力的变态了。
李益先后娶了三次妻，
都和卢氏一样的命运。
“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一语成谶。
08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真的是专情怀念？
还是只不过一场愧疚悔恨？
甚或是惺惺作态？
情之一字最伤人，
这场凄厉的不得善终的爱情里，
霍小玉可怜，李益也可怜。
本想金风玉露一相逢，创造佳话，
没想到最后却死的死，伤的伤，
没一个开心人。
09
女人总爱抬高爱情的地位，视爱情如髓如命。
爱上了，便追求永恒；
失去了，便以命相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杜十娘，霍小玉，崔莺莺...
何苦来哉！
自己有才有貌，衣食无忧，大把粉丝追捧，
何苦为了个人渣连命都不要？
10
感谢这个时代，女子纷纷独立，
为情所困，也不过痛苦难捱几日，
白天来临，照样有自己的人生。
或许是世事纷芜，见多了痴男怨女，
爱情有时候就是个鬼故事，
听的人多，见的人少，
魑魅魍魉，看不清楚的人心。
连在情场堆里打滚的鱼玄机都感慨：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既然如此，还是相信自己好好工作，努力挣钱比较靠谱。
至于爱情，来了就当锦上添花，
走了就当被虫子蛰一口。
海誓山盟听听就算了，
相信？你且去看看那些凄艳绝伦的所谓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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