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或者说我昨晚做了众多的梦,但呢,只记得其中一个而且还算印象颇为深刻吧。
所谓印象深刻不是说对于这个梦的来龙去脉记得清楚,而是对于那个情境。
我是梦到了苍凉而又浩大的一片人间土地。在这片土地上,明明是黑夜,但又像或温和或热烈的白昼一样,可以清晰可见。空气和温度时不时敏锐地袭来感官。很真实。
我也梦到了很多人,他们似乎在把酒言欢,又或者互相庆贺着什么,我不知道。
总之,一派良辰美酒。也有佳肴美人,热热闹闹,来来往往。
美好和真实的不像是梦了。
而我身在其中,心里像是缺了一小块。
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陌生的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这个地方流连些什么。
熙熙攘攘,好像总没有我想期盼到的身影。也没有让我真正可以驻足的地方。
那是一个非常温柔的良夜。其乐融融,众宾欢也。不时地有聊天的声音和祝酒词映入耳边。又随着夜风飘远。
我以为,这是一片人间乐土,也以为筵席华美,人亦如此。
但是,古人不也说么。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我尽力想要走出人群,但也只能走到不同光景的土地,走不出这人群。
走了一会。看了一会。夜宴气氛正浓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一个人。
一袭白衣。站在一块略高的礁石上。他背对着我,伸出他的双手,抬着头。仿佛想要拥抱整个夜空。
顺着他的双手,我看到了今夜夜空,才发觉,这九天星辰,浩淼如烟。真切是美得不像话。丝毫不比人间乐土逊色一分。
而我也终于发现。为什么这片土地黑夜也如同白昼。正是因为这一方土地上方璀璨夺目的夜空。
美得,不可方物。我由衷赞叹。也非常享受这样的一刻。
这个时候我觉得夜晚美好了起来,夜宴也可爱了起来。远处的人群也更亲切了起来。终于觉得有那么一点类似于归属的感觉。
正在这个时候。我沉浸在看着天空和不远处礁石上的熟悉的背影,而终于稍稍错开些觥筹交错的时候,突然之间。
我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像是地动山摇。我再一抬头。九天之上的苍穹分裂开来,无数的流星划过,跌入海底,不见踪影。
远远近近的人们俱是脸色大变,放下酒杯,从高台上快步奔下,美人们更是花容失色。
从一众老者的脸上,我看到了这像是一场劫难,像是要毁天灭地的劫难。他们眉间的灰败诉说着他们对于天地的大撼亦是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平静如斯,像古井。我只是在静静看着天空,分分裂裂之间,经过了好一阵的动荡和海潮汹涌,终于相对平静了一下。
这突然的平静,反倒有一点诡异的不真实。回头看宾客的脸上,神色更加难看,且有着惶恐和不可思议。
我缓缓地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
我再一仰头。看到天空不再混沌不堪,光束也不再杂乱地流动,变得迟缓地,满满地,归于中心。无数天之碎片渐渐趋于吻合,此时的天穹看上去,完整了许多。
只有在边缘地带,有一块不大不小却瞩目的缺口,透过边界闪光的这块大洞,竟能依稀看到那背后的黑暗幽深无边。
我亦受到了震动,且不轻。
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我的目光快速在人群中搜索。
然后,定在一处。看到了那一袭白衣。
他的身体稍微侧开来,隐隐约约可见其淡漠而又坚毅的神情。
他的手臂依然用近乎虔诚的一种姿势,仿佛拥抱着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涌出一丝丝的悲伤。
而下一刻,我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我想要快步到他面前和他说上几句话,说什么我没有多想。
可我发现我跑不快,短短的距离磕磕绊绊,我跌跌撞撞地,难以到达他所立于的那一方礁石之上。只能在不远的距离之间,看着其后的一系列叹为观止的变化。
一袭白衣姿势未变,回头只看了我一眼,神色未变,依然淡漠。只匆匆一眼就顿然飞升,姿态像是要羽化而登仙一般,飞向那块天空的缺口。
我停住了脚步,仰头。人们也都不由自主地仰望半空中的一袭白衣。
像是羽化而登仙,实则不然。而是他的身躯一点点地消弥,分散,分崩离析,悠悠然奔向那块空洞的所在,聚为一体。
然后黑暗被一点点弥补,光芒渐渐收敛,整个苍穹更加浩大,也终于完整了起来。
与此同时,漫天的飞雪簌簌而下,仿佛是刚才的地动山摇惹了兴致,这片天空想要给这片土地方才的歌舞升平再添雅致,所以这片雪也是温柔又温暖。
纷纷扬扬的大雪,像是一个礼物。也昭示着一个人的离别和看似飞升的陨灭。
我的内心空洞迷茫,看着那块被填补完好的缺口,就像隔着千秋万代的熟稔一样,仿佛没有什么比那更亲切。
我想再找回一些些的印象和记忆,但是徒劳。
我再看这块大地,陡然又生出一种荒凉,而我心底是一派苍凉。没有其他。
良辰美酒奈何天。歌舞升平又属于谁。
也只是一方乐土罢了,一方乐土,一时欢欣。一时通宵达旦,和渐入佳境。
世事仿佛和这土地与苍穹无甚关联。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终于想起了一点点。
原来。
我原本,就是那苍穹中的一片,夜以继日地俯瞰这片山河土地,和人间喜乐。
直到有一天,一袭白衣在这片苍穹后面,站在我身后说,打开这道门,我们可以去看一看。你不也早就想置身其中体验一番了吗。
我懵懂地说好。
然后我们来了。
然后我遍尝人间七情六欲与悲欢离合。
也尝尽生活的五味杂陈与人间百般滋味。
也登高阁,学人高卧。真也值得。
然后,也忘记我自己是谁。忘记那个熟悉的一袭白衣,忘记是我亲自打开了一道门。然后有了如今的一切。
天不会塌,即便有缺口,也总会被填平。那块碎片掉入人间大地而不想再俯瞰,只愿仰望。那么也必定会有人重新填补这片缺口,然后代替原来的缺口继续俯瞰这片土地。
直到不知多久的以后。再有好奇的人想透过碎片看一看下面的灿若白昼。或许还会重复今晚的筵席。
那么,他是谁,那一袭白衣。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只有在仰望苍穹的时候才能感到不那么空虚。也只能在看到那块流转的碎片时才有过一点心恸。
雪越下越大。筵席早就散尽。
我像从来没有生活在这里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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