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趣

作者: 邹敏娟 | 来源:发表于2017-11-21 17:53 被阅读203次

    小时候,家在农村,一到冬天,北风吹,雪花飘,天寒地冻,穿着妈妈手缝的新棉花袄、新棉裤、条绒棉鞋,胳膊伸不出去,腿弯不下去,行动迟缓而笨拙,活像个憨态可掬的大熊。有些年龄小的娃娃,穿得跟个棉花包一样,在雪地里没走几步就栽倒了,滚上几滚,再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变成白衣白裤白头发的雪娃娃,只留两个乌溜溜的小眼珠转动着。

    至于手背冻裂,脚生冻疮,从来都是家常便饭。哪个家在农村的孩子,冬天不是红肿着双手,一边呵着气,一边拾柴草、写作业?裂开了口子的手背,青青红红一大片,看着的确瘆人。通常的做法就是擦点“棒棒油”,但“棒棒油”不是药,治不了冻疮裂口,最多只能起到滋润皮肤的作用,类似于现在的凡士林。天冷的时候,手背脚背冰凉如铁,一旦屈伸动弹就会如撕裂一般疼痛;等天气稍微回暖,生过冻疮的地方就会奇痒难忍,以至于经常被抓破皮肤,鲜血淋漓。

    但这些都不影响孩子们对冬天的执着热爱。倘若哪天清晨推开门看见一片白茫茫,孩子们准会惊喜地喊起来:“呀,下雪了!”这一声喊就如同吹起了集结号,转瞬的功夫,街道上就热闹起来了。孩子最先跑动起来,在雪地上快乐地滑行着,不时摔个“屁股蹲”。惹得后面赶来的大人一连声地呵斥:“别疯了,回家去!”然而这样的呵斥对于享受雪之趣的孩子是无用的。你瞧,他们在平坦的地方滚起了雪球。起初只是两三个孩子推着足球大的一团雪,随着雪球越来越大,参与的孩子越来越多,大家七手八脚,一起用力,一眨眼的功夫,雪球已经有碌碡那么大了。把这雪球立在那里,再团一个小一点的安在上面,回家拿两个扫把,一顶破帽子,再搞点红萝卜什么的做装饰,一个胖乎乎的雪人就堆好了。雪一直下着,街道上林立的雪人越来越多,孩子们一个个穿着粗气,小脸红通通的,在雪人和雪人之间来回穿梭。

    上学的孩子,自然不能享受这堆雪人的乐趣,可他们也不闲着。下课的时候,一窝蜂地冲到操场上,抓起一把雪就朝同学的身上砸去。那个也不甘示弱,立即以相同的方式回敬对方。大家打成一片,也不知道是谁的雪球打到了谁,反正只要看到人就扔,扔雪球的和被雪球打到的都一样快乐,笑声喊声装满了雪地上密密麻麻的脚窝儿……回到教室,也不忘偷偷抓把雪藏起来,伺机悄悄塞到别人棉衣的后背里。等那位感觉冰冰凉的时候,后背已经濡湿了一大片。也有胆子小的,怕老师批评,只好把舍不得扔掉的雪团儿藏在桌兜里,半节课还不到,卓兜里流出来的雪水就滴滴答答打湿了棉裤。不敢告诉老师,就忍着刺骨的冰凉一直坐着,想用身体的温度把棉衣暖干……

    大点的时候,读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才知道冬天在乐趣之外,还有情趣。踏雪寻梅自不消说,就算单单看那“夜雪初霁,荞麦弥望”,也别有一番趣味。一夜的功夫,原先姹紫嫣红的世界变了个样子,天地一色,不染纤尘,如同童话世界里的水晶宫。空气清凉中透着洁净的气息,让人的身体心灵都为之澄澈起来。这样的时刻,裹一袭厚厚的棉衣,戴一顶暖暖的棉帽,一个人静静地漫步在苍茫的大地上,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发间,落在肩上,轻轻一掸,便柳絮一般飘散开去,或是娇嗔地粘着衣襟,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更不要说那大雪纷飞中怒放的红梅,那样明艳的热烈,那样沁骨的芬芳,怎不让人顿生爱意?

    冬天的夜晚最是惬意。围炉夜话,烹雪煮茶,都是文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而冬夜的我,更喜欢独坐一隅安静地读书。手边,茶香袅袅,墨香依依,或许还会有一枝散发清香的腊梅,正插在书桌上的青花瓷瓶里。这一切,美得像一幅古典的画。偶尔听得积雪压断树枝,“咔嚓”作响;一声声犬吠,远远地从巷子深处传来。雅和俗,动和静,梦幻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完美地融合在这清冷安详的夜晚。这样的夜晚,过滤了一切喧嚣,摒弃了一切纷扰,凛冽的寒意让我们心清目明,而跳动的炉火则给这个夜晚增添了一份温暖的诗意。

    春天烂漫,但繁杂;夏天蓬勃,但炽热;秋天高爽,却不免萧瑟。唯有冬天,沉静,淡远,亦不乏乐趣与情趣,故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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