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春季乡下北方小镇，一般四点左右，院子里的公鸡就开始打鸣了，伴随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鸟叫声。晚意是被自己已经麻掉的腿给痛醒的。
昨晚跪在客厅中守夜，时不时就会上演小鸡啄米的戏码，要保证香火不断。
再次醒来时，天还没有亮，空气中充斥着湿漉漉的青草味。
晚意缩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去了趟茅房，回来时，家里黑黑的烟囱口冒着一团团黑烟，和夜色融为一体，黑烟越往上跑就渐渐变成白色，在白烟的映衬下能明显 看到天空的渐变层次。
从一开始的黑，再往上是黑篮，深蓝，蓝，浅蓝，再远处可以看到一丝丝的乳白色。
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在淘宝上买的睡衣，就跟现在天空渐变的颜色相反，从大片的白到一丝丝黑。
四舍五入，也算是花了八十块钱买了个天空穿在身上。
奸商总是喜欢打着艺术情怀招摇撞骗。
晚意进了蹑手蹑脚溜进了厨房，伯母站在灶台前不断翻动大锅中的白汤，不锈钢大圆勺一勺挖到底，顺时针打个圈，锅底的点点白米粒顺势被勺子带上来，再将大勺在汤水中兜个圈，一圈结束，拿起勺，冲锅里甩两下。
勺子放进灶台旁的铁盆中。运气好的几颗米粒也会跟着上岸，紧紧地趴在勺底，离开了白汤的大勺，不一会儿，勺子表面就结出了一层白白的薄膜。
晚意小时候喜欢吃两样东西，一样是大锅蒸的米锅巴，一样是大锅烧米汤后表面结的那层膜，粘嘴。却比却比整碗米汤都要来的香的多。
白汤还有一种煮法，挖一勺小麦粉放进小盆里，拿凉水冲开，等到大锅水开时，把整碗面水像打蛋花汤一样倒进锅里，边倒边搅和。等到锅里的水变白，水面开始像鱼一样吐泡泡的时候，就可以喝了。
晚意不喜欢喝这样的面汤，母亲就会在里面上切碎的包菜，粉条，油炸的花生米和五花肉，顺带放点虾皮和土豆块，加盐调味。
这样的面汤被晚意称为咸稀饭，稀饭中添上一勺辣椒油。剩余的肉沫和粉条加些豆瓣酱炒一炒，就是简易版的蚂蚁上树。
再去隔壁二叔家买上两块钱的花卷。把小黄鱼过上鸡蛋面粉放入炸肉剩下的油里过一遍，等到两面金黄就可以连着鱼骨头一起吃。
晚意十岁之前的晚餐这样的搭配占了30%。
母亲从来不会在早上煮稀饭或是白汤，太费时间。
一般都是在碗里打个鸡蛋，倒上一碗开水，再找个烧水沸腾的锅，把碗放上去来回用筷子来回搅几圈，搅成一碗蛋花汤。随后放糖还是胡椒粉，取决于母亲心情。
由于鸡蛋太腥一般都是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有几次大意在喝的途中换了气，结果就吐的到处都是。
晚意坐在炉灶前的木头凳上，脚下胡乱抓了两把玉米杆子，膝盖一顶，折成两半。有点剌手有点湿，直接塞进了炉灶前那四四方方泛着火光的小口里。
杆子太多，一时间把洞口全堵住了，外面也露出一大截。
洞口内看不见火光，但是能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燃烧声。等待里面能看见火光时，再用夹煤球的钳子把露在外面的杆子往里推一推。
玉米杆在燃烧的过程中有一股发霉的潮湿味伴随着一丝丝白烟往外冒，洞口上面那块砖时间一久就会被烧的乌漆麻黑。
手指往上一抹，就可以找隔壁家小孩一起玩斗僵尸。
玉米杆被火光一点一点吞噬，肆无忌惮的火光，照亮了洞内那片黑黑的锅底，随着杆子渐渐变成灰烬时，火光也跟着灭了下去。洞口再次变成一片死寂。
“还要火吗？”
晚意拿着钳子抬头问伯母。
“不用了，叫他们来吃饭吧。”
锅盖打开，窜天的白烟热气铺面而来。
伯母往后缩了缩，眯着眼睛等雾气散的差不多了，眼疾手快三下五除二将蒸屉上的大馒头揪到印着牡丹花外围一圈露出点点黑色掉漆的白瓷塘盆里。
发黄的馒头预示着可能会有点苦，因为碱放多了。
再把蒸屉拿出来，锅底下就是白汤。大勺过一圈，热气腾腾。周围还会起一层米纸一样脆脆的透明薄片。
天也亮透了，院子外面的那颗老树枝干已经伸进院内，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绿色树叶苞，不小心摘下一颗，非常黏手还有一股涩涩的味道，需要拿肥皂水才能洗干净。
水泥地面裂痕处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束绿色小雏菊。
在门口看门的小狗晃晃悠悠走进来，四个爪子在裂缝处刨了刨，效果不大。随即一口就将绿色小花瓣薅走，磨了两口牙又吐了出来。花瓣已经变成一团，看不清花蕊。
狗子抬头冲我叫了两声，伸着舌头哼哧哼哧的。我把手上的黄馒头扯了一块下来扔到它面前。
嗅了嗅，无动于衷，大摇大摆走进了厨房，蹲在饭桌前，冲堂哥摇着尾巴。
堂哥夹了一块鸡蛋扔到地上。开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这狗还挑食，不好养。
伯母拿了两个馒头走到鸡圈前，揪成一小块一小块洒在地上，所有鸡扇着膀子蜂拥而至。边吃嘴里还边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两步一走，一低头嘬两口再抬头，和被宰杀前的鸡毛乱飞步履匆忙简直判若两鸡。如此循环重复，心平气和，悠闲自得。也顺道降低了患颈椎病的风险。
周围的鸟叫声不绝于耳，有几只胆大会落到院子里，嘬一嘬小狗不吃的那块馒头。
应该是馒头太重，带不走，不然它们也不会在这呆这么久。
在厨房里的狗子也只是静静盯着门外的那群鸟，时机一到，即刻撒腿飞奔上去，还没到跟前，所有的鸟都已经扑腾着翅膀呼哧呼哧地飞走了。
不但挑食，体力不高。
看来也是练废了。
一盆馒头，一盘鸡蛋炒青椒，辣萝卜配咸豆，加一碗白汤。
等家里所有人都到齐了。早饭在鸡鸣狗叫中快速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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