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
这两天选方案,选医院选医生,选的头疼,梦里都是带着老娘又急又迷茫地奔走在医院之间。甚至有一瞬间,想找个高人指点一二。我还憧憬过,找到最好的西医做物理治疗,同时喝上中药,再找到高人,有业消业,有障清障……老娘信佛,佛经一念,就把这个病魔包圆了吧!
看,面对未知和恐惧,什么都愿意相信。
面对这难以驯服的病魔,不同的医生给出不同的策略让我迷茫不已,然而又因为有标准的同时有创新感到欣喜。一般情况下,不确定的同时,是不是意味着有更多的可能性?我们能不能成为不确定性的受益者?
7月7日
母亲今天终于住进医院里,准备开始治疗。兜兜转转,终于又回到最开始的治疗方案。而时间几乎过去了一个月。我有些忐忑,生怕因为我的犹豫不决,让病情在此期间发生进展。犹豫不决的缺点,在至亲生命攸关的时刻,陡然放大放大再放大。这种时刻,总想获易最大化,风险最小化,生怕一个错误的决定,就选到了遗憾终生的那条路。跟平时在买东西时展现出来的犹豫不决还不一样,甚至互为镜面——前者是在逆境里谨慎前行,后者简直是顺境里的自寻烦恼。
条件的不确定,能够衍生出更多的可能性,个人心思的摇摆不定却能毁掉本来存在的确定性。一赢一亏,一目了然。所以,有目标、有原则、心性坚定的人,才能从不确定中获益。
7月8日
今天趁母亲输液的时候,读了几页黑天鹅作者塔勒布的另一本书《反脆弱》。书中讲到有机物和无机物面对压力的过激反应结果——前者弥坚,后者则不然,相反很容易被摧毁。读到这一部分的时候,我想到了人个部分的零件——铁砂掌,想到了人的身体——钢筋铁骨的战士,还想到了作为人的个体和人的一生,这时候我看了看睡着的母亲。直到今年我才认识到,母亲是个身体和精神都很弱的人,而且没有经过任何压力的摧残,也就没有机会产生所谓的反脆弱反应,成为一个坚强不屈的强者。外祖父离世时,母亲已过不惑,外祖母今年西去,母亲自己也快到花甲。外祖父母本来生活就异常独立,生病亡故,母亲兄弟姊妹四人都未曾因供养侍奉问题感受过压力。而我,从小就是别人家的懂事孩子,从来没有让父母操过心。所以,上天才特意用这样一个大的劫难惩罚她、搓磨她吧。
希望通过这次对抗癌魔的斗争,能够激发母亲积极的生活态度,胸怀更加开阔,内心更加勇敢不畏人言,寻找真正的快乐,我们一起冲击五年、十年,甚至挑战外祖母的高寿。
7月9日
总觉得城市的夜晚和白天是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白天里熟悉的建筑线条、颜色和轮廓,在晚上统统隐进夜色里,而白天里大同小异的各色招牌,却在霓虹灯的加持下大放异彩。连同玻璃门后黑洞洞的店面里,人头攒动在明亮的光线里,你甚至可以看到坐在最里面的食客,都是生活的气息。白天走过很多次的一条街,第一次在晚上走,你会发现那么多的东西曾被视而不见。
今天开始上免疫和化疗。老娘无比配合,多喝水,多吃饭。跟确诊前拒不检查、不治疗的态度截然相反。也许是求生欲战胜了根深蒂固的倔强,也许是对疾病和治疗手段的深入了解,让她不再迷茫,更有可能,是对我的愧疚和不舍让她更加坚强。
不敢想未来,我们一起努力走过每一个现在。
7月13日
今天是老娘化疗的第五天,不良反应从前天起陆续开始,昨天到今天最严重。吃饭没味道,发烧、腿疼。精神突然萎靡下去一大截。半夜里发烧把我叫醒,穿着睡衣瘫在沙发上,额头滚烫。好在今天的检查排除了两项可疑并发症。作为家属,我好像除了看着,着急,别的什么都做不了。这场对抗癌魔的战役里,迈出长征第一脚的是她,在战争里承受痛苦的也是她。
我们都习惯鼓励别人坚强、努力,可经事儿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早上在医院的护士站外,一位大叔对着电话咆哮着控诉家属鬼鬼祟祟的行径,严厉声称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话里话外都在争取自己的知情权、决断权。那一刻我想到了化疗第一天晚上回家时,在楼梯间撞见的另一位光头大叔。这栋小楼楼上楼下只有胃部肿瘤和肺部肿瘤两个专科,大哥扎针的左手扶着吊瓶架,右手夹着香烟,楼梯间的灯光都被吐出的烟雾挡得更加昏暗。尽管灯光不慎明朗,吊瓶架上避光处理的点滴药瓶我还是看清楚了。大哥可能在做化疗吧。这位大哥应该是充分享有了他的知情权和决断权的吧。
7月15日
连续几天高烧,白细胞也很低,打了升白针。
高烧原因找不到,也控制不住。第一次化疗要半途而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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