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气若游丝,抓住父亲的手,交代着身后事。
“要是云馨反对你再婚,你可以告诉她,这是我的遗愿。”
三言两语,已然耗尽她所剩不多的元气,她仍竭力强撑着。
“是我福薄,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事到如今,如果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的话,我最愿意做的就是,祝福和成全。”
当天夜里,母亲趁父亲不在的间隙,毅然决然地摘掉了氧气罩。
父亲一气说完,默默起身离开。
晓婵走的时候,魏云馨没能陪在她身边。等她回来时,才发现她已离开了一年。
可是,在晓婵离开的一年里,魏云馨每月都能如例收到她的来信。
其实这些信都是晓婵在卧床不起的时候,早就写好的。她在信中丝毫没有透露出别离的悲伤,而是快乐地憧憬着,她们有朝一日重逢的喜悦。
晓婵说,姐姐,等你回来,我要给你当伴娘,还要让你穿着我亲手为你设计的婚纱出嫁。
晓婵,如果你在天国知道,会为姐姐送上祝福和成全吗?
你一定会的,是吧!因为,爱人心心相印,不管生死阔契。
魏云馨咬着唇,强压着心中翻腾的五味,眼角酸涩,泪泉欲涌。
第一次,她感觉黑暗带给人无尽的恐惧和无助。
她急忙打开房间的灯。
就在柔和的灯光盈满房间的一刹那间,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跳出那个她打了无数次都无法接通的电话号码。
她扑过去,捧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只是分别了短短一个小时,魏云馨觉得那个轻柔的声音让她等了一个世纪。
“你还没睡?”
“呃,是吗?你,你怎么知道?”
“我就在你窗外。”
“在哪?”魏云馨用力把手机贴紧耳朵,生怕听错,心脏骤然狂跳不止。
“我在你窗外,我怕你伤心睡不着。”
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夺眶而出,魏云馨呜呜大哭,冲到窗前,用力扯开窗帘。
哧啦一声响,厚重的窗帘被她扯落下来,但是蒙满灰尘的窗玻璃挡住了视线。
窗栓已被锈住,她用尽全力也推不开,可她一刻也不想再等,抡起凳子对着窗框一顿乱砸。
窗户被打开,院墙外的路灯下,余书忱在轻薄的雾气中长身而立,朝她优雅挥手。
魏云馨破涕为笑,心中的烈火熊熊燃烧,顾不得披上外套就推门而出。
她狠狠扑到余书忱怀里,幸福地大哭一场,然后梨花带雨般深情仰望着他,笑得像个夙愿已了的小孩,旦旦道:“你为我打开了那扇窗,我要回报你一生一世。”
维扬机场到达厅风格古朴典雅,墙面手绘的简约山水画配着模仿名家手法的诗词令人悦目赏心,彩色地砖拼就的巨幅百花迎宾图热情洋溢。
大屏幕上及时更新着航班到达信息,母亲搭乘的航班还有几分钟就要降落。随着这一刻临近,魏云馨越发忐忑无措,眼神四处游离,不安地变换着站姿,指甲在手心里掐出深痕。
“别紧张,她不会吃了你。”本是宽心的一句安慰,但随着余书忱嘴角飘忽的笑容说出口时,更加让魏云馨局促茫然。
尽管心里预演了无数个万一的突发状况,但是仍然毫无抓落。
“师父最近好吗?”如果再这样僵着,魏云馨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师父这几天一直在和投资方接洽,准备迎接新老板。”说起和新老板见面,魏云馨刚略有放松的神经又一次绷紧。
“哎呀,我差点忘了,上午十一点钟新老板要和剧团所有人见面。听师父说,光影传媒要现场和秋艺签约,还要举行记者会。”
看魏云馨急得跳脚,余书忱端着一副悠然与我无关的表情,揶揄笑道:“你只顾寻思着怎么见婆婆,连这么重要的活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这话,魏云馨耳根发烫,脸上娇羞无限,心里却雀跃异常。过了儿子这一关,婆婆那一关且不是轻而易举。
心里美得意犹未尽,广播里已经提示余母的航班已经落地,魏云馨心里无数个万一又一齐躁动翻滚着,让她心神不静。
“书忱,你说我是不是得先给师父打个电话请假,万一新老板来了,我再匆忙赶过去,显得多没礼貌。”
余书忱看她认真得紧张失据的样子,宠溺地笑着捉住她发汗的手,稍一用力便拽她入怀。温唇轻凑到她耳边,嗓音轻柔,撩得人心痒:“说不定她真会吃了你。”
魏云馨芳心乱跳,垂眸带怯含羞,柔弱无骨像只八爪鱼攀在余书忱胸口,在他清朗笑声里脑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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