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深夜时分,外面的风呼啸地吹着,毫无倦意。他受困在密封的这个格间已经许久了,但还是习惯不了,窒息之感犹在。
走廊上,依旧灯光明亮下的几床刻意强迫自己入睡的人们,在辗转中,在单薄被子里……偶尔夹杂着一阵慌乱小跑的声音,这是小孩偷偷溜出去打闹后紧张回来。
房间里,狭小而拥挤,摆放了好几张与房间大小不相成正比的床更添了几分窘迫。还有几个不曾入睡的人躺在床上把玩手机,不时发出刻意压低的话。那是因为在另外加上的床位上躺下了早已熟睡的一对母子,这也才让他有一丝深夜的感觉。
窗外,是一条主干道,夜深人静又万籁俱寂,依旧一辆辆车呼啸而来,又不着停留的绝尘远去,风尘仆仆地从天明到深夜,过了这寂的夜,最后再是又一天……
虽然窗外喧嚣如闹市,灯火般阑珊,琐事若红尘,但是那里毕竟就不可与这儿相提并论,那是另一个“界”,两者不相属,这里是“病界”。
毫无睡意,屈卷在洗得泛白的被子里,脚被冻得异常冰凉的他在计算天数,天数?他记得非常的清楚,今晚过后就快是第六天了。
新的一天?他又究竟该如何面对?微笑?致予新的一天一个全新的微笑?
但是他又该如何欺骗自己这一张刚紧紧攥着而以至于像搓揉过的费用清单被无情丢在床头的这个事实?
入院后的每天每夜他都很害怕,害怕家里来的每一个电话,无尽的关心中却又偏偏感受到夹杂了父母那不曾外露的恐惧感,那是一份贫穷对现实的恐惧,他害怕。他也无助,白天他嬉皮笑脸地面对所有人,只是要刻意隐藏好他似数以万计次治疗后毫无见效的发现后油然而生的失落感。
夜至,他才是真正的自己,像冬日里,北风涩涩,雪花纷飞,一个卖火柴小孩,对这个世界真有报之以歌。
这真是一个病界,也仅仅只是病界,特殊而普通。
特殊于他们病界这些人在面对界外之人都带着一丝自卑感。那是偶遇后面对面时的不由自主的转头,也是别人指指点点后卑懦的仓促脚步,更是自欺欺人后的足不出户……
普通到幸亏小孩们还是无邪的戏耍,不顾大人们苦沉的心情,还是如初般的微笑。病友之间也可以相互交谈,说这生活的艰辛和心中的无奈,然后又一笑而过不带一丝感慨。偶尔闲暇之余,他还可以和护士们稍些玩笑,谈谈人生未来,聊聊俗事而不露厌弃之感,这也是让他欣慰和开心之事。
病界之中,他又怎么能够真正的开心,只不过是习惯了强颜欢笑,然后默不作声。
渐渐的,在泛白的病房围困久了,世界似乎也分成了两个极端,一个活灵活现,人间烟火,一个冰凉透骨,千疮百孔。
他不再似孩童般天真,却越像个小丑,竭尽所能只想重新描绘出独属于自己的世间百态的颜色,却始终活在取悦别人后的卑微中。
原本便是俗人,他又如何学得来道士尘世修心般的阔达?只会始终在病界中迷茫前行中,一点点消耗掉他对世界残存的那一丝奢望,慢慢地有了对生活的窒息感以及现在不曾懂得的诸多情感。
生活任然,窒息依旧。日落夜临,许多东西永远不会无缘无故的改变,他始终明白这个“界”里的道理。
冷风不会停,车马不会停……然而黑夜会过去,明天将会到来,他终究还是得在停与不停的两个“界”中一直坚持下去,一直……
狂风肆虐,怎耐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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