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直把他乡作故乡。
我住在老城区,道路两旁密植着法国梧桐或白蜡树,树干粗壮,树枝规则,繁茂的枝叶统一的向中间聚拢并交汇在一起,把天空遮挡的只剩下零星的斑点。在这样的路上,若想一边走着一边偷看月亮,那月亮也一定会不停的跟你捉迷藏。路的两旁,随处都是退休老人乘凉、闲聊、喝茶、打牌的好地方。
我家与公司之间只隔着一片居民区,居民区被不同的小区分割出很多条宽宽窄窄的街坊道路;我喜欢经历新风景,所以几乎每天的路线都不同;因为道路都是笔直的,所以不管我怎么在居民区中穿梭,所走的距离都差不多。
但我最近迷恋上一条路,并不是因为它缩短了行走的距离。要经过它,反而需要多走一段冤枉路,我之所以钟情于它,完全因为它的美。
它的美是野生的。
我喜欢这种未经雕琢的美,她就像被时尚的姑娘遗忘在衣柜角落的一块丝巾,带着不符合这个年代的复古纹理,孤独的观望着世界的变换与更迭。我走进它的时候,有一种被神秘包裹的温暖,像是偶遇了一个被遗忘许久的梦,它牵动着我的神经,带着我和我的枷锁穿越到童年的故乡。
我童年的所有回忆都在故乡,关于故乡的美好记忆,很多都和自由流淌的溪水、自然生长的花草和野生的林荫小路有关。我曾顺着溪水流淌的方向营救一只被渔网缠住脚的白鹭,曾在遍野的花草丛中追逐一对翩翩飞舞的蝴蝶,曾穿梭在幽深的树林里呼唤掉队的玩伴。
走在这样的路上,不觉得就慢了下来,一枚飘零的落叶,一片幢幢的树影,都显得别致又亲切。
我一时竟分不清是故乡还是异乡,是童年还是成年,只知道这分明就是我儿时常走的乡间小路,它落在这喧闹的城市里,静静的沐浴城市的阳光,但城市太大,极易健忘,所以它不得不野蛮生长,呈现出异类的模样。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像我惦记故乡的风景一样,正惦记着这一条幽静的小路,在异乡,在不属于他的地方。
我幻想走着走着,能巧遇一扇虚掩的门,它正在等我推开,推开回到故乡的屏障。
我没有遇到这样的门,即使遇到,我也推不开这样的屏障;我知道,屏障背后的故乡早已在时空变化中,换了模样。若我还在童年,一定也在盼望推开一扇通往城市的大门,畅想在柏油马路上奔跑,在游乐场疯闹。此时故乡的孩子们正享受着这种人造的乐园,他们与城市的距离越来越近,而我离故乡越来越远。
远离本是人生常态,当那些原以为会永恒的美好,慢慢被啃噬的时候,我竟无能为力。
一阵秋风吹过来,我肩上的枷锁着了魔似的,推搡着我前行,故乡和童年就如同那刚刚路过的风景,在时间的推搡下不能回头。我只当它们是沉淀在我心中最澄清的梦,让我在高楼林立的城市森林,不害怕也不慌张。
路的尽头蹲着一架挖土机,安静的像个风景,彰显着工业的文明;我知道它即将开动,即将轰鸣着,在我面前,搅乱一个梦。
而我,假装无动于衷。
少有人走的路,极易野蛮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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