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零件免不了出问题。小修小补,还算幸运;只要不是大修、报废,都能接受。说起来,我的身体虽自小就弱,但平常比较注意维护保养,工作24年,没有出过大问题,只是偶尔感冒发烧,从没有耽误过工作。这一次,是工作以来第一次请假住院;也是40多年来,第一次做外科手术,颇值一记。
两月前,持续单侧鼻塞,自我调节无效,反复冲洗,发现鼻腔有异物,影响到呼吸,工作效率低,生活也受影响。临近春节,去医院初步检查为鼻息肉,但不建议立即做手术,因为春节期间医生也要休假,得不到理想的治疗。从我们家自身情况而言,我若住院,必然需要人照顾,思思妹刚好寒假在家,等于要把两个孩子连续多日扔给婆婆一个人照顾,这对于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而言,是超出极限的。于是,我们商定,春节假期结束,送思思妹上寒假班以后,再做手术。我们反复权衡,根据各自单位的情况,敲定22日—28日住院的方案。
我们请好了假。按照当下规定,21日提前去做了核酸检测,22日早上七点半,空腹赶到医院,办理入院手续,并抽血化验、照胸片、做CT,做术前准备。媳妇早上要先送孩子到幼儿园,然后才能来陪我。幸好有堂姐专程陪同,她是专业人士,排除了许多难言的曲折,降低了沟通成本,节省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挂号、拿核酸结果、抽血、做CT,上上下下一大圈,人都有点软了。姐姐提醒说,该吃饭了……
医生问过病史,认为我睡觉打鼾严重,有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的嫌疑,麻醉风险大,给我一个检测仪,让我晚上监测10小时。23日,交回检测结果,血氧饱和度在70-90之间,太低。建议再做动脉血检查,确定白天的血氧饱和度。护士说我的动脉较弱,抽了两次都没有成功,赶紧请老护士来帮忙,第三次终于成功。护士态度挺好,两次表示歉意。我虽痛得咂嘴,还是拿出男子汉的风度,表示“没什么没什么,确实脉搏弱,不能完全怪你”。下午,专家看片后,专门让我们夫妇去办公室,认为我的鼻腔情况比较严重,可能是息肉,但也不排除是别的什么东西,最好再做一个核磁共振。我听后心里一沉,赶紧答应。拿了医生的条子,赶去放射科,已经临近五点,快下班了,而且当天的预约工作量已经排到晚上八点,拒绝临时再加。耳鼻喉科责任医生好说歹说,特别强调我们这是周三要手术的,不能再推迟了,放射科斟酌之下,让我们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以前准时到,临时给我们加一个。听说可以通融,不禁千恩万谢。
24日(周三),一早赶到医院,巴巴地等着医生上班。送孩子上幼儿园的事,也顾不得了,只有交给婆婆。婆婆一大早送完一个,还得回家带另一个。唉!医生倒也准时守信,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核磁共振。被推进机器里,机器在耳边不时鸣叫,睁开眼就是固定脑袋的铁笼。再往上,不到十厘米,就是机器壁——令人窒息。要求十分钟,一动不动,否则结果不准确。我看到那个圆筒形的机器就有点恐怖,感觉像是被推进了火化炉。事到临头,不容稍有犹疑,贻笑于人,只好闭目凝神,默默地数秒。记得数到800多下,听见说“好了”,我被移出“圆筒”,仿佛还阳一般,赶紧离开。走出放射科,看见外面的阳光,不禁感叹,还是“人间”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平平淡淡过日子,比啥都强!真要是有个好歹,一双年幼的儿女,怎么办?将来长大了,恐怕连爸爸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回到病房,医生告知,动脉血结果正常,符合手术要求。但还要请麻醉科医生会诊一下,做一些术前交代。核磁共振结果也很快出来,医生看片后,告知结果:很可能不是息肉,而是鼻内翻性乳头状瘤。而且,鼻腔与大脑连接处骨头似乎有破损,会导致手术时脑积液渗漏,增加感染风险。当然,这只是凭经验观察分析,还不是最后结论。目前最要紧的是,为了保险,再做一次病理检测,确定到底是息肉还是良性肿瘤,肿瘤的切除成本要贵一些,手术要求也要高一些,一切都要从避免复发的角度来考虑。中午一点多,打了局部麻醉,做了活检,塞上止血条,成为一个出入病区不需要再亮“腕带”的标准病号。我发现,医生们都很有艺术,取活检时,假意说说笑笑,轻松调侃,其实是转移病人的注意力,免得紧张。镊子伸进鼻孔,取了四次,我没啥感觉。到第五次,我有点喊疼了,她们立刻停止。我起身一看,托盘里鲜血淋漓的,就是自己的标本了。主管医生悄悄告诉我,现在病理科任务很重,等候24小时,结果未必出得来。最好想办法沟通催办一下,争取周四下午出结果,周五就可以安排手术。否则,拖到周五出结果,手术就只有挨到下周一了。
又是一番周折,终于在周四下午看到结果,确诊为良性肿瘤。没有时间震惊,没有时间平复,就像上了战场,短兵相接,必须马上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遵医嘱,马上去购买自费等离子刀片,准备“挨刀”。
手术前6-8小时,必须禁食禁水。晚上饱餐一顿,深夜又吃了水果,喝了牛奶。晚上张着嘴睡觉,实在难受,早上忍不住悄悄抿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跟做贼似的。去了医院,把“平安”符贴在床头,默默地祈祷了两遍。堂姐也来了,陪着聊天,大家都尽量捡轻松的话题说着。此刻,有人陪着,感觉特别踏实。这种时刻,特别需要人,需要真正亲近的人,需要有用的人,不在多,而在精,一人嫌少,两个正好。这次为了我的病,57岁的堂姐跑了好几趟。虽说是亲戚,不是外人,究竟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感谢的话,又显生分,也说不出口,只觉心底一股暖流。来日方长,将来再报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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