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记

作者: ywz方圆 | 来源:发表于2018-03-31 06:05 被阅读24次

    袁文长

    五一前夕的一个上午,8时30分左右,在医生的引领下,我向手术室走去。

    这是一家部队医院,坐落在省城中心区的北边,与繁华的街市一河之隔。昨晚站在病房的阳台上,望着隔岸鳞次栉比的高楼和繁华的街市,心底涌出一丝丝感慨。每天生活在喧闹中并不觉得喧闹存在的价值,有时甚至厌烦喧闹,遁逃喧闹;现在真的远离喧闹回眸喧闹的时候,才感觉到人生其实很多时候就是寄生或者是依赖在喧闹中,喧闹原本是生命中很重要的部分。此刻,对喧闹倒有一种暧昧的念眷感觉。我的家离这家医院不远,远处楼房和灯火之间就有我经营多年的栖身之所。多数的时候,对我来说家也只是一个客栈,每天早出晚归,没有多少时间感悟过家的滋味。只有当自己站在病房的阳台上对“家”投去寻找目光时侯,才打心底里感到家对一个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宁静的港湾,是多么的温馨,多么的难以舍弃。

    我即将要进行的手术是行腹腔镜胆囊切除手术。我有胆结石是几年前就发现了。大前天晚在外应酬回家后,洗过澡,看了一会电视,等妻儿休息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客厅上网,给远方的朋友写信。大约23点左右,脊梁筋发涨,隐隐作疼,至凌晨疼痛加剧,腹腔涨气,贴心窝处巨痛,全身大汗淋漓,手脚冰凉。仰、卧、侧、趴所有姿势无效,没有办法入睡,一直被折腾到天明。如此情况这一个多月来有三次之多,我心知不妙。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来到了医院。由于熟人的帮助,在医院不到两个小时,各项检查完毕,结论是:胆石症伴胆囊炎,建议立即手术切除。当天下午我办完了所有住院手续,住进了这家医院的康复部。第三天一天的例行检查,为今天的手术扫除了一切障碍。

    从康复楼到手术室要跨过一个院落,登上电梯,走完一段长廊,时间不过10来分钟。我面色沉静,如同平常上班一样,只是脑海里汹涌澎湃,千帆竟发。胆囊切除手术在现阶段已经算不上什么大手术了,术间不超过40分钟,术后3——4天可以出院。但是,毕竟是全麻醉的,刀枪入腹动真格。昨晚,手术医生的副手和我签定了一个协议,从协议的条款看,危险依然存在,生命面临一次严峻的考验。此刻,自然要考虑到万一万一的身后之事。与双亲、妻儿相链接的是孝心、责任以至房产和几个为数不多的只有自己知道存折密码的闲钱;与工作、事业相链接的是能力、勤勉以至遗憾和平日少有的懈怠;与同事、朋友相链接的是道德、情感和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与我一起走完电梯和长廊的有妻子、姐姐和弟弟,心中的私底和也许不是秘密的秘密应该对谁说?心中的怅然和无所谓无的牵挂应该对谁诉?该不该说?冲动还是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行走的尺步距离和思维的跨越空间第一次在我这个即将手术之人面前完全的等同起来了:走进手术室的立刻,我的眼帘一沉,连最后一瞥的目光都没有留给亲人。我坚信这仅仅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游戏,如同孩童第一次乘坐海盗船、疯狂老鼠或者是玩高空跳绳。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说话,而是咬紧牙关和闭上眼睛。

    虽然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亲临手术室,手术室里的无影灯、手术台和白衣口罩包裹只剩下眼睛的医生和护士却并不陌生;手术室也不象我们从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安静和严肃。医生和护士门一边做着术前的准备工作,一边讨论五一长假的安排,调笑声穿透了沾染氟儿马林的窗纱。我从容的躺到手术台,护士帮我捆绑好双腿,麻醉医生让我在一个我连看一眼都没有的协议上签了字。对一个在领导岗位上的人来说,签字是最平常不过了,只是今天不是坐着,而是躺着;笔不是由上而下,而是由下向上;与被签字的纸张角度不是直角,而是形成平行线的签字;签字的内容不是有关工作,而是关乎自己的生命。我在心里想,这个字要比平常签得更加刚劲有力,更加潇洒,假如有什么不测,我的人生句号最后还是有我自己写就的。紧接着是右手背被压上血压带,左手背被压好后又被夹注一个手指。就在麻药师下令推麻药的同时,一个目光里闪烁着羞涩的护士在扒我下肢的衣服,我感觉到这个动作有点磨忖,好象医生也感到了这个动作不对,大声说了句什么后,刹那间,我的内裤被一个有力的动作生硬的扒了下来,生殖器完全暴露在无影灯下。这是我的人生第一次。我想“物随境迁”这个词的定义在这里有了最准确的注脚。在手术室里生殖器和鼻子耳朵一样仅仅是人的一个器官,而在夫妻同床的时候它就成为播种爱意和生命的机器;如果再换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它也许又是一件性犯罪的工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躺在手术台上的“我”还是工作岗位上的“我”吗,亦或是家庭中的“我”吗?这个时候“我”只能是一个病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胆石症伴胆囊炎患者。

    麻醉师一声推“点四”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我的思维嘎然而止,体内的所有信号莫名其妙地全部停止。上帝暂且保管了我的魂灵。

    第一知觉是手术器械碰撞声音带来的。一阵阵疼痛的感知和一阵阵睡意的袭击,我没有睁开眼睛,也不需要睁开眼睛,我已经朦胧的感受到上帝把我的魂灵归还了给我,我又一次回到了我念眷人世间喧闹的那个病房,世事的一桩桩一件件,纷纷杂杂,骄骄横横的闯进了我的思维世界。只是,手术室里医生和护士们在我腹腔内约一个小时的刀枪箭戟的酣战我全然不知,被毫无保留的甩落在没有记忆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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