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蔬菜供应很匮乏,吃菜压根儿讲不了品质。能有菜吃,阿弥陀佛。穷得叮当乱响,还特么挑肥拣瘦?
今儿上午,菜站拉来一车老茄子和老黄瓜,已经很不错了,爱买不买。大家一拥而上,动作慢,可能就被别人抢光了。明天有没有菜,还两说着呢。
挤作一团抢回来的大圆茄子,里面总是长满了籽儿,我们叫老茄包子。老黄瓜叫老黄瓜种,能当种子用了都。
对茄子的印象,好不到哪去。
从前没见过长茄,都是圆的。
后来认识的南方人告诉我,他们那边的茄子都是长的。和北方人相反,人家没见过圆茄子。
圆茄饱满,长茄纤秀,南北茄的模样,与南北人倒有几分神似。
鲁迅说过,北京的白菜运到浙江,是要用红绳系住,挂在水果店卖的。而福建野生的芦荟,在北方得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龙舌兰。
茄子命贱,不仅没混一个洋溢着诗情画意的名字,连一丝红线都没混上。
改革开放以后,人员物资流动频繁,圆茄和长茄在南下北上的路途中,才有了擦肩而过的机会。
不必回眸,很快进肚。
由于茄子命太贱,除了贾府做出过斐声茄坛名垂厨史的那坛茄鲞外,北方人吃它,以炒茄丝,熬茄子,蒸茄泥,烧茄子,炸茄盒居多。
过去,食用油紧张,烧茄子得先用油炸,这个操作过于奢靡,老百姓一般炒茄丝,蒸茄泥,熬茄子。
不仅是一般人家。据京剧谭派传人谭孝曾回忆,他们家里吃的大锅饭,就是熬白菜熬冬瓜熬茄子。只有他爷爷谭富英和老祖谭小培单吃,吃小灶。
不聊解放前挣金条那流金岁月了,单说解放后。
解放后,谭富英先生的月薪高达1650元。那时候的茅台酒,几块钱一瓶,谭富英先生的月收入,能买两百多瓶。换算到今天,两百多瓶茅台酒大概得五六十万。谭先生一年妥妥的年入百万……还是美元。
好家伙,快把北京摊儿上的茄子包圆儿了吧。让小辈儿吃熬茄子,应该理解为,是长者在对他们进行锤炼。
梅尚程荀,马谭杨奚……好像只有谭家,深耕梨园,七代皆有名伶。和从小吃熬茄子,可能多少有点儿关系。
蒸茄泥我做过,做过两种。
一种是素的,去皮改刀上屉蒸,熟后加芝麻酱蒜泥拌匀食用。另外一种用肉馅蒸。茄子去皮切薄片,茄片间夹上调好的肉馅,大火熏蒸。
系出同根,两种做法,一荤一素,味道迥异,但都不错。
想起了大陆与台湾。台湾抓生产力时,我们在搞阶级斗争,导致两边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差距很大。等我们醒过闷儿来也搞起生产力,两岸差距迅速缩小。道路自信,还要有适合的方法提供保障。
我见过的都是紫茄子。
北方有句话:瞧你那脸,憋得跟个紫茄子似的,多形容人尴尬,可知,在北方紫茄子比较常见。
后来才知道,在南方除了紫茄子,还有绿茄子、白茄子、白紫相间花茄子。待下次去,一定到菜市上瞄瞄。
甭管什么颜色的茄子,烹制的时候,一般都离不开大蒜。
南方人料理茄子,如果不是贾宝玉家,可能无非也就这几种做法吧。
清人袁枚在《随园食单》里说,炒素菜用荤油,炒荤菜用素油。听着有些道理。如果依此理论,贾府的茄鲞,做得还是很谙袁氏厨理的。
在蔬菜界没有混出个头脸来的茄子,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在摄影界倒混得风生水起。它的姓名,竟有了独一无二之妙。
集体合影时,大家会咧着大红嘴,露出大白牙,齐声呼唤茄子的名字。
软绵绵的,仿佛在唤自己的情人。
茄子……
哎哟班花你闭眼了,咱再来一遍。
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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