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霖是小说《白鹿原》里一个举足轻重且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他在整部小说中的戏份很重,是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核心人物。他与白嘉轩在白鹿原上的明争暗斗贯穿首尾,起到支撑小说的整体框架作用。
故对于鹿子霖的探讨,我一直不敢轻易下笔。我怕自己写不出鹿子霖性格特征中的那些“坏”。
在我看来,鹿子霖是特殊时代背景下乡土社会里一类人群的代表。这类人自私、刻薄、冷漠、无情、爱慕虚荣且又极度虚伪。但这类人又最善于伪装自己,常常以一副道貌岸然的形象呈现于世。
他们混淆视听、颠倒黑白。让你分不清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对与错是与非的评价标准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他们一切行动的准则都着眼于是否有利可图。而鹿子霖无疑是这类人的典型!
作为白鹿原上第二大家族鹿家的领军人物,鹿子霖似乎天生就注定要与白嘉轩争斗不休。他不甘心居于白嘉轩之下,不愿做“千年老二”。他对祖上规定的族长必须由白家人来继承这一宿命怨念颇深。
他明里暗里处处使坏,与白嘉轩作对。他太想在族人面前证明自己,他太看重脸面,太执着于名利与地位。这让他的人生变得很悲苦!
鹿子霖在小说中的第一次亮相就展现出他狡黠而又虚伪的一面。白嘉轩为了巧取他家的慢坡地(白嘉轩认为那是一块白鹿精灵显灵的吉兆之地),将自家河川的二亩一年两季的水地,与鹿子霖商讨卖地(换地)事宜。
白家用好地换劣地,鹿家自然不愿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按理说,一个想买一个想卖,成交应该是很顺利的。可鹿子霖硬是为了所谓的“仁义”,将这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演变成了一出有如古代帝王禅位于有德之人的情景剧。以期让世人知道他们鹿家并未趁人之危。
鹿子霖是极好面子的,这样的描写在书中有很多。比如孩童时的鹿兆鹏,因为好奇与贪玩,与白孝文和黑娃一起去看牲畜配种,被俆先生责罚。三个人的家长不约而同找到学堂,可最先动手的却是一向随和可亲的鹿子霖(他率先抽了兆鹏一记耳光),而不是有着火暴脾气的鹿三与令人敬畏的白嘉轩。
又因为碍于面子,怕其他人说闲话,他苦口婆心地劝导与乞求儿子(兆鹏)回家,因为他不希望冷先生知道鹿冷氏在鹿家的尴尬处境。他怕家丑外扬,他怕别人说他家风不正。总而言之,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一颗卑劣的心。白嘉轩就像一个标杆似的矗立在他的心尖,让他隐隐感受到或许这一代他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他不希望新一代还被比下去。
也是基于这种发自骨子里的卑劣感,他变得越来越虚伪与奸诈。
鹿子霖|最不像坏人的坏人当然,这不是鹿子霖特有的性格。整个鹿家都有这样的卑劣感!鹿家相较于白家,在整个白鹿原来说,经济状况与社会地位都极尽相似,但给人的感觉总好像少了一口气似的。
他们(鹿家)在财富上可以无限积累,但是在族人眼中的地位却永远只能屈居第二。
因而当白嘉轩卖地时,鹿家父子欣喜若狂。当河川的那二亩水地属于他们时,他们天色微明就迫不及待地踏入新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挖掉白家的界石。而且对于界石(哪辈子就立下的连鹿子霖的爷爷都搞不清楚)的埋藏方位记得一丝一毫无差错,显示出他们鹿家是有多在意与多惦记。
而这几代人都未曾变动过的祖业,却在他(鹿子霖)这一代改变了,并且是由他亲自参与改变的。他心里的满足感与成就感是不言而喻的。
之后种地的顺序、打井、安装水车,都表现了他们急于“宣示主权”的心理,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对白家的胜利!
但这远远不够。为了获得地位的提升,为了人前显贵,他甘愿成为田福贤的走狗。为一个反革命政府,为一个欺压与剥削人民的政府鞍前马后、不辞辛劳。
他成了白鹿镇第一保障所的乡约。这让他觉得脸上有光,他虽然与族长的位置无缘,但乡约这一职位头一次让他感到自己不再居于白嘉轩之下。
在第一保障所创建成功的那一天,他举行了隆重的庆祝活动,他邀请了白鹿原上几乎能邀请到的头面人物(自然包括白嘉轩)。他还放了三声铳子(放炮)……
这无疑再次表明了他那长久压抑的卑劣感,他太想让世人知道他不是白嘉轩的陪衬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他活的很累,他被自己的观念所累。他太醉心于名利了。他一生都把白嘉轩当做假想敌,仿佛白嘉轩过的好,他就过的不好似的,心心念念几近成魔。
而白嘉轩呢?或许也曾年少轻狂地与他争斗过(比如李家寡妇卖地事件),但随着环境变迁,无常的世事早已将白嘉轩磨炼的仁慈宽厚、大气祥和。白嘉轩已经可以做到与世无争且处处与人为善。奈何他(鹿子霖)却一直放不下——既不放过白嘉轩,也不放过自己。
所以,他就这么继续“坏”下去。
他乐此不彼地“坏”着,他也足够精明且乐于此道(指如何让白嘉轩颜面扫地)。
为此,他利用田小娥将白孝文拉下水,让白孝文堕落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害的白孝文在全族人面前被当众羞辱(用刺刷抽打),而他却假仁假义地自编自导自演一出“跪劝”的戏份。
在这出戏里,他收获了长者仁慈敦厚的美名,却将一个无情无义不近人情的骂名扣在了白嘉轩的头上。
他太虚伪了!他太想“尿在族长的脸上”,太想“揭族长的脸皮”,太想让白家身败名裂了。
他就这么一条道走到黑,他再也无法回头了……正如朱先生墓室里那块砖头刻的字那样——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鹿子霖自己选定的生活方式与理念,让他的人生与“幸福”渐行渐远。
从这个意义上讲,心魔当真可怕!有一句话说“人不要不把自己当回事,但也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其间的分寸如何拿捏,确实需要好好掂量。很显然,鹿子霖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鹿子霖|最不像坏人的坏人那么鹿子霖算大奸大恶之徒吗?他确实干了许多坏事。他确实狡诈与虚伪,但在我看来,他怎么都不像一个坏人。
他也有善良的一面。他虽然害的白孝文几近毁灭,但当他看到白孝文来抢舍饭吃的时候,他又动了恻隐之心。他让田福贤举荐白孝文到县保安大队,使得白孝文能“重新为人”。
他酒后失德,调戏了儿媳妇(鹿冷氏)。但他起码守住了人之为人的道德底线,没有做出乱伦之事。
他的两个儿子,尤其是大儿子(鹿兆鹏)让他备受猜忌,让他颜面扫地,甚至因此锒铛入狱。为此他虽然怨恨过,诅咒过。但当他知道鹿兆鹏被抓,他也与冷先生一起,参与了营救过程。他终究还是有着对孩子的无声父爱。
他的晚年悲凉凄苦。他无依无靠,一个儿子不知所踪,一个儿子战死沙场。所幸的是,他总算还有孙子。
但一切似乎已经晚了,一生造的孽,终于使他在枪决黑娃、岳维山、田福贤的刑场上崩溃了。他的精神世界坍塌了,成了一具没有灵性的躯体,最终在入冬寒潮的侵袭里毫无尊严地死去。
他终究还是没能守住他最珍爱最在乎的脸面!
纵观鹿子霖悲剧的一生,既有不可抗拒的时代背景影响,也有个人性格上的偏执。我想,他给我们最大的启示就在于——你要明白你的人生需要什么,你该追求什么,在乎什么,你的处世标准是什么,千万别活成他人眼中的人。
而他成了《白鹿原》里一个最不像坏人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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