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清蹲下身子,把骸骨仔仔细细察看之后,但见两根腿骨都是断的,心中不由感叹:“这位前辈但凭双手之力挖掘出这地道,已是不凡,不曾想终究还是没能逃得出去。”他抬头望向枯井之上的夜空,心里自忖若是没了武功,当真是难以上去。
他心头一阵凄然,既同情那位前辈遭际,也是心怀同病相怜之慨。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李慕清面向那骸骨跪了下去,说道:“晚辈也是武当弟子,近日遭人陷害,幸得前辈挖掘地道方得逃脱,在此谢过。”说罢往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抬起来刚要起身,却见地上隐隐约约有刻痕,似是有字。他初时离得甚远,枯井之中又暗,他方没能见到。此刻他颇为惊奇,依旧俯身跪好,把火折子移近那刻痕处,但见确然写着几个字,应是以石头尖角处用力刻下的,可惜年岁日久,竟蒙上了一层层灰尘。
李慕清伸手仔细把这些灰尘尽皆拂去,动作轻柔,生怕使上力气会把这些字给磨去似的。李慕清但觉这是那位前辈遗留之言,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交代下来,他兴许能助他了却一桩心愿。
尘埃尽去,字迹也一行行地显在眼前,李慕清把火光移近。但见上面写道:“余为奸人所害,命在旦夕即陨于此。想当年雄豪万夫,亦不过尘埃如是。人之将死,然犹有遗恨未尽,若他日后世小子得幸见之,愿习得余遗留武学精要,前往天山雪山派,救得苏盈盈小姐。若见吾已成骸骨,则不必再前往相救,万望将吾二人合葬一处,余此谢过。”目光再向左看去,李慕清顿时心头一震,上面写道“纯阳无极功内功心法”。
李慕清见这心法似是仅有一点,忙将满地的灰尘拂向井边,在井底转了一圈,发觉这里竟然刻下了武当所有武学精要。除了纯阳无极功外,他均已修习过。
李慕清望着地上幽暗的文字,默然良久,井底一片死寂。他心想即便是练成了绝世武功又如何呢?到头来还不是死在一口枯井里,与烂泥为伴。他想起了自己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与师弟们一起仗剑走天涯,可如今却成了武当的叛徒。他念及此处,不由哑然失笑,笑声里含着淡淡的哀伤。过了好一阵子,李慕清才从沉思里缓过心神,目光缓缓移向那具骸骨,说道:“前辈放心,弟子定当前往天山寻得苏前辈下落。”他忽然心想:“前辈命我去救那个叫苏盈盈的前辈,可时隔这么多年我才得知讯息,那位前辈怕是凶多吉少了,但即便侥幸得脱,也应作古了。不过不论如何,此次要去一趟天山了。”
李慕清俯下身子,把纯阳无极功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但见到结尾处数十句觉得似有不通之处。李慕清甚为诧异,心想修习一遍试他一试。他把内功心法先行诵读几遍,待熟悉之后,当即盘膝坐定,从第一句习起。
他学武天资甚佳,仅仅花了一夜的工夫,他便已把武当纯阳无极功从头至尾习练了一遍。当练至最后时,但觉险阻叠出,颇不顺利。李慕清再细看了篇末数十句,又练了一遍,但觉丹田气海翻涌,隐隐生疼,忙呼出一口长气,吐纳数下,方才好受些。他沉思半晌,不得其果,心想练不全也无甚大碍。于是又把内功心法诵读了数遍,背的一字不差之后,便想:“是时候离开了。”
他向那尸骸又磕了几个头,说道:“前辈,今日一别,晚辈乃是去洗刷自己的冤屈。但前辈交代的事,晚辈定当办妥。”说罢,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将要大白的天色,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井边。刚一出古井,他便四下望去,但见四周没有人烟,仅有一座破茅屋,似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心想这里应是武当山脚下了。
他心想此去唐门多半凶险,不如先将纯阳无极功练熟再去,不然以自己的身手,定然不敌唐门主的。他向四周看了看,往南面走去,心想:“还是先远离武当为妙。”
他担忧会遇见武当弟子,于是弃大路而走小道,又到一家农舍里买了一件衣服,那农夫见他白衣白冠,甚为谦和有礼,也不加疑心他是为何到乡下买衣服,只听李慕清说是行走江湖方便,于是拿了一套衣物给他。他越走越是偏僻,但觉离开武当很远之后,到了一处山中,见四周山清水秀,还有野果充饥,便寻了一个山洞呆了下来,想要先把纯阳无极功练会了,再从长计议。
李慕清被关之后,武当就由施星阁带领弟子们练剑。李慕清不在,施星阁但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练剑方罢,他就想去太上宫找点酒喝。忽见到三省屋的看守弟子正好端着饭盒而去,于是叫住了他,他道:“今日准备的什么菜?”
那弟子躬身行了一礼,道:“给大师兄带的鸡腿、蘑菇汤还有一些果子和一壶酒。”
施星阁听得他说“大师兄”那几个字,颇为不受用,踏上前一步,道:“怎么?这种欺师灭祖的人你还叫他大师兄?”
那弟子知道施星阁脾气,忙道:“对不住三师兄,我一时没改过来。”
施星阁“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改不过来,一辈子只能当个送饭的。”他把饭盒打开,见到里面饭菜丰盛,不由心生嫉妒,道:“他用得着吃这么好么?我好像听说昨日清水死了,怎么,他还吃得下?”
那弟子听他语气很是刺耳,知他似是生气了,颤颤巍巍地答道:“大师兄前几日不怎么吃,但昨夜却吃的很好,弟子今早来收盒子时,见到饭菜几乎全吃光了。许是清水师兄劝大师兄的缘故。”
“劝他?”施星阁奇道。他心想,一个人的好友死了,怎么还有心吃得下呢?难不成李慕清真的转了性了?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叫道:“不好,他要逃走!”
忙拉着那看守弟子的手前往三省屋,那弟子手突然被他拉住,身子往前一带,饭盒落到了地上,里面的饭菜洒了一地。旁边的弟子看了一脸惊讶,低声议论“这是怎么了?”人人心想八成是他得罪施星阁了,还是不要过去凑热闹为好。
二人来到三省屋前,施星阁从门下小窗往里看,见到里面一片漆黑,喊道:“大师兄,是我,我来看你了。大师兄?”
那看守弟子听他语声平和,不似对自己说话那般颐指气使,心想:“大师兄没关进去就好了,不然哪里容得着你那样说话。”他正沉吟之际,施星阁忽然冲他喊道:“快!把门打开!”
他道:“可师叔吩咐……”
施星阁一把抓住他衣领,怒气冲冲地嚷道:“打开!”
他连忙取出钥匙把门打开,亮光从门口进入,却见里面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李慕清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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