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喜欢露天的,如露天电影,露天菜场,露天舞台,露天表演之类。也到比较正式的电影院看过电影,但印象了了,反倒不如露天电影那么开放,那么随心所欲,自由自在,那么有情趣,颇像穿西装打领带,坐在一个正式场合的台子上,必须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拘谨得全身都僵硬着;若是露天电影,人头攒动,呼朋唤友,甚至人喊马嘶,那个温度,那份热闹,即便是冬天的严寒也被融化了!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坐在大人的肩膀上看电影,正应了那句踩着“巨人”的肩膀,自然站得高,看得远,别人哪能阻挡得住呢?
最叫人难忘的是1981年在露天场地看女排世界杯电视直播。在两栋宿舍之间的空地上,摆着一部电视,每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就开始转播有中国女排与对手激烈厮杀的赛事。于是大家就端着碗围着那台小小的电视边吃边看。那届世界杯在日本举办,日本人对排球赛事情有独钟,“坚贞不渝”,几十年间,冠军得主换了一茬又一茬,各领风骚数年,但举办地却不曾换过,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呀!在此之前没看过女排比赛,甚至电视机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甚了了。
每天中午边吃边看也是一种享受。看一个好球,大家齐声喝彩,甚至山呼海啸;一个球明明要赢了,煮熟的鸭子却飞了,大家一片唏嘘感叹之声。好在那一年世界杯中国女排七战七捷,所向披靡,自然叫好声远远多过“唉!”的叹息声,越看越兴奋,越看越牵挂,每天就一门心思盼着中午十二点快点到来。特别是与东洋魔女日本女排的最后较量,至今记得宋世雄那独特的颇具磁性魅力的嗓音,要说解说得激情飞扬,颇具感染力和穿透力,叫人仿佛身临其境,几十年间好像确实没有人超越他——因为他说中国女排只要赢两局冠军就到手了!当中国女排真的先赢两局后,宋世雄激动得庄严宣告:中国女排的第一个冠军产生!大家一片欢腾雀跃,没有铜锣响器,大家拿洗脸盆和铁桶子代替,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安静的校园沸腾了!长长的游行队伍从石佳冲排到云湾镇呢。世界杯四年一回,后来离开校园,那种青春万岁,那种激动人心的场景不再有过了。尽管中国女排自此开启六连冠的辉煌征程,但第一个冠军的分量格外重一些。
几十年后,尽管先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父亲住到我家后又“恋上”了楼下的露天菜市场。本来对菜市场很看不上眼,一个露天的,整天人来人往,熙熙嚷嚷,环境嘈杂,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每天散市后,菜叶子及各种垃圾一片狼藉,叫人掩鼻而过。但怪得很,每天被逼得在菜市场转两趟之后,居然彻底改变观念了!难怪有人说恋爱就怕死缠烂打的,即便是个最讨厌的人,也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置身在这买菜卖菜的人的洪流中,一片讨价还价的声音中,偶尔碰见熟人的寒暄笑声里,尤其是茄子、豆角、辣椒、萝卜、白菜、空心菜等整整齐齐地码在那儿,葱子和大蒜青翠碧绿,鱼在跳,鸡鸭在叫,肉在案板上一家连着一家,你想买或者挑三拣四都不在话下,有时候人挤人,挤破脑壳呢!你会有最真实的感觉,最真切的体验。哦!这就是生活,人间烟火气,甚至比老家那袅袅炊烟还要有温度,有诗意,有遐想。
有一天,我和父亲在菜市场闲逛,那个卖肉的女屠户因为我常在她摊子上买肉,一来二去就很熟了。“老大!不买点肉吗?同兄弟一起逛市场呀!”兄弟?兄弟你个头!套近乎也不是这样套的呀。父亲大我三十岁,眼睛瞎了吗?可是也不好发作,不知者无罪嘛!我尴尬地胡乱点着头,好男不跟女斗,况且还希望她每天卖点好肉给我呢!又有一天,那个五大三粗卖鱼的女汉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骂骂咧咧起来,我驻足观看好一阵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她卖鱼手脚特别麻利,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在她手里就是一个乖乖崽,先用刀背猛拍鱼头几下,那鱼立马老实不动了,然后开膛破肚,几分钟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当当,钉是钉,卯是卯,鱼头搭配鱼尾,你要什么剁什么,过秤数钱,小袋子一装OK了!你看她破鱼的动作就是一种享受,哪里有半点我等笨手笨脚,弄个鱼要一个多小时的“风采”呢?人家是风卷残云呀!
有时看乡下老大爷老太婆挑着畚箕来卖菜,我看那茄子辣椒就问是本地菜吗?当然是的喽!声音斩钉截铁,底气十足,不像是说谎,于是即便贵一点也买了。后来同常买菜的一交流,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她们说这是“托”!是借老大爷老大妈迷惑人,其实并非本地菜。呵呵,一条繁华的卖菜街表面上热闹非凡,其实水不浅吗!不过,现在文有文托,武有武托,卖菜有个菜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几块钱,十几块钱,再“托”又能托到什么地方去呢?这样一想便释然了。
所谓“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一条热闹了几十年的卖菜街的繁华终于落幕了。因为有碍市容市貌,城管的规矩“一刀子”切下来,一条卖菜街立马像霜打的茄子,蔫了,或者像女汉子手里的鱼半死不活了。卖菜的散了,买菜的自然也散了,一时干净整洁敞亮的街呈现在人们面前;但门前冷落车马稀,冷冷清清,鬼打死人,露天菜场的风韵无影无踪了。也像小时候的露天电影一样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喜聚不喜散,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所以他每次都很伤感,总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为什么要散了呢?
水至清则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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