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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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发来消息，宋庄时日不多已。

记得那年夏天住在宋庄, 一夜无梦，早上七点多钟醒来，出厢房进院子，清晨的阳光清澈透亮，洒在地上，斑斑驳驳，葡萄藤上挂着绿莹莹的小葡萄，水缸边猫慵懒的晒着太阳，尾巴不经意的偶尔撩一下，自在又得意。抬头仰望，碧空如洗，突然发现葡萄架上，歇着的不是麻雀而是一只燕子，修长的身形优雅的顾盼，独自呢喃，儿时的记忆瞬间开闸：燕子窝应该就在不远处！

仰头眯着眼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找寻起来。果然，就在外屋檐椽子头那儿被我找到了，一个燕子衔泥混着草筑起的椭圆的燕巢，避风雨，遮太阳，适合生蛋，孵蛋，哺育下一代。每年，秋天的时候它们飞去南方过冬，春天的时候又回到北方辛劳忙碌。它们总会回到相同的地方，择邻而居。“燕子不进寒门”，燕子是吉祥益鸟，有它们安家的地方，事事顺利，添福添寿。

小时候，住青岛崂山脚下姥姥家，正屋进门是厨房加饭厅，左右各有灶台，上面坐着十人的黑色大锅，铸铁的，可以贴饼子。做饭时需要拉风箱，烧柴草。灶台不远处，长板凳摆在矮饭桌两边，旁边是个大水缸，水里浮着一个瓢。屋顶很高，梁上燕子垒了一个窝，在饭桌的正上方。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就听到燕子叽叽喳喳的，老燕子小燕子大合唱，偶尔还有燕子的屎落到饭桌上，大人笑笑抹去并无反感。燕子是吉祥之物，只在好人家筑巢。姥姥年纪大了要搬到几个舅舅家轮流住，因为房门要锁，怕燕子回来找不到自己的巢，饿坏了小燕儿，又不忍心毁了它们辛苦筑起的家。好心的四姨爬上梯子从梁上小心翼翼的摘下燕巢，固定在木板上，高高的举着巢和里边的小燕子，引着一对燕子父母，到了隔壁村子里的四姨家。燕子一家就此在四姨家安家，每年回来。它们是念旧的，而我们是疼惜爱护它们的人。

时光流转，冬去春来，老屋早已不复。往昔虽然留不住，但希望我们能够留住疼惜燕子的慈悲心与和睦相处的氛围。由它们自由自在的飞翔，无忧无虑的迁徙，心安理得的筑巢育儿。

在宋庄随意走走，看老猫衔着幼崽过街，去蔬菜大棚改建的画家工作室逛逛，与面塑艺人聊聊采风轶事，摩挲着女铜匠木作上严丝合缝的铜扣，留意一下老家具老花砖老花窗；去敲酿酒师的门，从半埋在地下的大酒缸里打出二两桂花陈酿，先饮两杯再提两瓶出门，去食堂叫几个菜，葡萄架下接着畅饮，鸡犬相闻，宾主尽欢。

那里有最随意最真实的生活，在大都会里尤其难得。我一直觉得在放松的状态下才会有创意，脑子腾空了才会有灵感。能够随时入定的毕竟是少数，多数人还是需要逃避喧嚣，寻觅一方净土。

中国这么大，宋庄且留下。即使只是为了屋檐下燕子一家。

燕子天空 燕巢 葡萄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