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4，吾辈非常人
“下着雨呢快回去。”
“下着雨等你才带感。”对方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萧络，这位少年果真病得不轻。
铁漫漫拦住欲意开门出走的洛晓，“你好像忘了什么贵重物品啊贵客。”
“慢，凹凸慢......”洛晓握住铁漫漫的手，真诚地盯住她，“我替你加萧络的微信。”萧净吩咐了千万不能让万俟寰朔和萧络见面，洛晓不知还能怎么办，只能把这位殿下塞进旧友的家中。
铁漫漫喜欢自己的小男友萧络，一直藏得很好，洛晓最近才知道这件事。而铁漫漫虽然知道萧络之前追过洛晓，却不知道他已经得手了，当然更不知道这两人住在一起。
按照洛晓注定要倒霉的套路来说，不久以后铁漫漫就会发现她喜欢的男人和她喜欢的女人是一对儿，还瞒着她同居。
铁漫漫眯了一下眼睛，掏出手机解锁完递给洛晓，“你放心吗，我们这孤男寡女的。”
“你爸看着呢。”洛晓接过手机，恭敬地向客厅里的牌位请了请，“再说，你没念过书吗，万俟寰朔是......”她笑了笑，“他又不喜欢女的。”
铁漫漫拿回点了点，嫌弃地看着洛晓开了门推出去，接过了门把手，“过了今晚他没通过我就把这水鬼扔出去。”
雨没有减弱的趋势。
萧络拒绝了一位好心人送来的伞和让他去商店躲雨的建议，执拗地站在暴雨中一动不动，终于在十九分钟后他家的车开了过来。
车上没有洛晓。
司机撑着伞跑到他面前，萧络让他回车里待着，又给洛晓打了电话。
今天是清明节，没课，萧络迷糊中醒来以后，就一个人踱到了学校。雨下的更大了，四月的雨凄凄凉凉的，特别适合淋着等人。
我一共等了你一个小时零三分。
他看着洛晓骑着单车歪歪扭扭地过来，司机跑出来给她递伞并接过了单车。洛晓撑着伞拉起雨衣的帽子，还没有开口，就被萧络抓住撑伞的手腕，用力一甩就把伞脱开掉了下去，洛晓本能一退，撞在身后的树干前，萧络逼了过来，拽着她的后颈开始吻她。
这是校门口啊，这里面的老师有一半都他妈认识我啊！洛晓一边控制着站姿以撑住不断被下压的身体，一边想着怎么结束这个不知缘由的吻，精神病淋雨会发作吗？
她轻轻别开脸蛋颤颤巍巍地开口，“好冷好冷，先上车吧。”与萧络相处的首要在于，绝对不能直接拒绝萧络，越不愿意他越来劲，只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就好了，他很难集中精神在什么事物上。
歪头看被风吹远的伞，顾师傅正在把她的小破车折好放进后车厢。洛晓不等萧络回答，拉过他肩上的书包就把萧络扯进了车里，然后转身小碎步溅过去把伞追回来。
“师傅把冷气关掉好吗？”才刚坐进车里就打了个哆嗦，身子还没坐稳洛晓就被萧络拉了过去，雨衣上的雨水哗啦全流进了她的衣服里，“等一下让我——”唉，不对，现在把雨衣脱掉，我是不是有危险？
论下雨天精神病是否会更兴奋。
“好好。”驾驶位的顾师傅一边倒车一边应着，随手就把前后座的隔离窗拉了起来。
“喂！师傅！开开！师傅，你什么意思师傅！不要这么有眼力啊师傅！”
师傅没有回应，萧络拉下她肩膀的布料张嘴就在肩上来了一口，“这里是怎么回事？”他碰了一下洛晓脖子上的割伤。
“不是，这位祖宗，”她伸手就揍了他脑袋一拳，“你今天又没课，你半夜雨还没淋够吗出来续杯？”
“这里，有伤口。”他的手又伸过来，但是没有碰她。
“不小心划到的，没什么，”超级疼，刚才还被萧络狠狠拽了一下。
“让我看一下。”他又靠过来，由于这家伙已经浸水很久了，全身现在都在往外淌水。
洛晓捡起萧洛的书包堵在他们之间，这家伙是来学校干嘛的，还带书包？“离我远点别动手动脚的。”
“是生理需求啊。”他说着，手拽了拽洛晓的雨衣。
“你才几岁？毛长齐了吗还需求？”洛晓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
“长齐了，不信你看。”他手一换直接掐住了洛晓。
“疼疼疼！你脑子里的毒瘤已经没救了萧络。”洛晓喊完这句，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你是那个癌细胞吗？”萧络倒是放了手，把装纸巾的盒子丢给洛晓，抽了几张开始擦干自己。
“白痴，我是你的特效药！”看着这家伙稳定了些，洛晓小心翼翼地把雨衣脱掉。
他不笑的时候其实很阴郁，但笑起来那股正青葱的少年气又很诱人，“那我就更要吃你了啊。”
她到底为什么要和一个精神病恋爱？
很多成熟的队伍中都有预先选好的弃子，所谓弃子，就是危急关头能果断把自己留下来的那个人，这个人不仅要有赴死的决心，还要有能断后的实力。
让队员预先选出这个人，只是不想在紧要时刻浪费时间你推我让的，但陆霄所在的队伍是没有这种紧要时刻的，所以被选作【八六一】特殊行动小队的官方弃子，陆霄一点压力也没有，他的队员实在是太可靠了，作为狙击手的自己，本来是由他来照看每一个人的，但实际上每一个人都在照看着彼此。
非要说哪个人比较不可靠吧，那可能就是刚刚凌晨那一场里差点嗝屁，骂娘声音喊得全场队员耳鸣不已的白。
陆霄的队伍正全体轮休中，被那样从被窝里拽出来出任务本就不算情愿，这援救过程中被救的人还花样翻新地送死，实在是很旺肝火。特别是战后回守战场这件事，真的从来不曾有什么收获，所以只来了队长和他两个人。
这细雨蒙蒙的，还没到晚上就这么冷了，而且还是在这个风口，在这个高处，在这块光秃秃的石头上。陆霄不安地轻轻扭了一下，幅度控制在三米外不可分辨的程度。手好酸，他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盯住前方，毫无动静。
这地方给他非常瘆人的不安全感，凌晨的时候还有夜色掩护，这会虽然阴雨，天还是亮的，身后也没有一个人在照看他，那家伙不快点搞定，我就要得关节炎了。陆霄忍住想要换手势的冲动，耳机传来电流的动静，他早就设置好了选择性自动接听的模式，一秒后耳边传来声响。
【撤。】
有那么一秒他以为对方说的是【切】，唉？大爷我趴在这里两个小时你说撤？撤？
不能说【您幸苦了请回吧】吗？
右边突然有点动静，陆霄噌地坐了起来，手已经换了匕首挡在身前，断岩边上翻上来一个人，这身手利落的样子没错就是他在掩护的那一个——不对，这家伙怎么小了一号，还有了胸？
“什么人？”陆霄拿着匕首的手向前挥了挥，另一只手按在抢上。
“嗯？”对方愣了一下。
嗯什么啊？他丢了刀站起来，端好枪应对。
那人——那女人眯起眼，匪夷所思地摇摇头，“没用吗？”
陆霄对莫名其妙的人有着超高的容忍度，“你别过来，”但对方手里有绳子，对对对，这家伙就是那些绑人过去那边的吧，最近老是有队员失踪，找不到尸体，昨晚那场异动，也被定论是野人那边想来绑人所引发的骚乱。
其实这些被称作野人的家伙，是千年前被蓝夏塔亚连同思想力一起打包送走的倒霉民族，据说蓝夏塔亚十分憎恨这个部落，所以直接把人家从土地上抹掉了。而野人这个称呼，也只对我方自己有意义，国家的正规军队在这场战役的投入非常有限，这里的主力，多半是鱼龙混杂的小年轻，要让他们下得去手杀人很难，只能通过洗脑教育，告诉他们，这些不是人，跟我们不是平等的。但不同于异兽类是蓝夏塔亚的梦魇，这些野人，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时间线不对，隔了一千年。
这个部落的土著语言已经失传了，不过当时的官方语言和现在无异，野人这一族里也有小部分人本就掌握这门语言。
所以如今看来这些人真的跟这边的人没什么不同，特别是这种会讲普通话的。
“你看我是什么样子？”她又问。
一个矮小的古代人，陆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那人的个子起码比自己矮上二十公分，但小型高能的也不是没有，“矮矮的，黑黑的，村村的？”
她的脸上掠过不满，“你们那里的人，对女性都是这种礼貌？”
“礼貌？你是说身材娇小，皮肤健康，衣着前卫，这样？”
“前卫是什么？”
“呃......新潮，”这肯定也不懂，“礼貌地描述，就是在品位上有着进步的眼光。”
“你是说，脱俗吧？”
陆霄完全忍不住，寂静的小山坡顿时回荡起有点回不过气的嬉笑，陆霄稍微放松了点，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到底是不是来绑人的？
那女人背后有一秒几乎不得见的光影变化，她没发觉，摇摇头，把绳子收起来，准备离开。
“我们有队员失踪了，你看你带着绳子，别告诉我其实你想自杀来着。”陆霄有了底气，说话声音都大了。
“对。”她点点头，“你看不出我意志消沉吗？”她说完，还把绳子横在脖子前晃荡。
“我眼神不好。”陆霄说完，很刻意地挑了一下眉毛。
对方瞄了一眼他的狙击枪，笑了。
这时候一个人冒了出来，看都没看陆霄一眼，一个手刀敲在那女人颈侧，然后越过晕倒在地的人，直接背起了陆霄身后的装备。
“没什么发现吧。”陆霄把匕首放回裤管，狙击枪向对方丢了过去。
他没有回头，手背过来接住枪杆背上，点点头。
陆霄做了一个伸展，又警惕地向后看了一眼，“这个人怎么办？”
“带走。”
“我带吗？”陆霄坐下来收拾包裹，表现得很不情愿，这凌晨才打完，下午又要来回守战场，别说睡觉了，吃都没好好吃一顿。
辻把装备抓在手上，向陆霄伸了过去。
这些绝对比那野人重，“我带！”陆霄识相地跑过去，弯腰，先是用力打了一下对方，确定真的是昏迷不醒以后，才把人家扛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上，“你今晚给我马杀鸡，我腰都废了。”
背着一身装备的辻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什么鸡？”
“马杀鸡，马杀鸡你不知道？”陆霄一手按着野人，一手做了个按摩的手势。他经过昨晚实习生花样送死的洗眼模式，对辻队长的包容程度又自动膨胀了些，什么时候能多送几个辻过来就好了，简易，高能，话少，不用关心他，不用爱护他，关键时候还能罩着你，唯一的缺点只是你想唠的时候连个【噢】都不会回你。
但这没关系，【八六一】里有的是每天给你【噢噢噢】的人。
“噢噢噢噢噢噢噢，”白噢完顺便打了个呵欠，“知道了知道了。”朝着身边的赵伍伍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够了，蒋迫走在他们前面已经进了会议室，他估计对刚才被怼成狗朋友一事还不太痛快，一路没怎么说话。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没点波折是不是觉得不够档次啊？”赵伍伍在临近门口的时候拦住白，最后补充了一句。
“世间我想要的一切我都得到了，我想留点遗憾。”白说完一摊手，得意地晃晃脑袋进去了。
这里是一区的基地指挥室，来之前联络员也都在通讯里说清楚了，萧净已经交代了所有的事，不过萧净本来就一直处于基地的监视之下，因为永昼当年是被萧净顺走了这一说法是基地大部分人的共识，所以萧净在这边虽然说是二区的指挥，也过得不算自在。
这次永昼的封印被破了，如果还不赶紧站出来擦屁股，等到【安全区】文明社会里某个人发现自己可以使用异于常人的能力，那就是电影级别的场面了。
萧净据说是这场会议后就要引咎辞职，不过白打算投反对票，她就是二区的，她不想换领导，虽然她对萧净一点好感也没有。
萧净这一脉在这一边基本上都混的很好，除了二区的指挥，还有此时代替自家指挥来开会的六区副指挥萧灭灭，六区的指挥是个病秧子，一年到头不见得有几次是面有人色的，但一直没被换掉，因为她的脑子真的很好用。
而这个萧灭灭，年纪只跟白相仿，却长了一张萧家祖传又加浓加厚的阴郁面孔，外加少白头，看起来并不比病秧子好多少，跟他这个带有萌感的名字一点也不搭。萧灭灭的父亲本来就生了两个儿子，取【清净】二字，而后老来新婚又得一子，就取【清净寂灭】四字来命名，想着再生一个算了，没想到最后一胎是双胞胎，拜萧灭灭的福，他哥萧灭的名字在班上都没什么人取笑。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是白对此人的评价，他负责的六区，是推进线最里也就是最推不进的问题分区。不过白虽然对这两个萧姓指挥都没好感，却很喜欢零区研究所的所长萧寂。
蒋迫已经一屁股坐在了萧寂的身旁，白只能往边上坐下，抱怨了一句小气，说完伸长了脖子，趴在桌上越过蒋迫跟萧寂打了招呼。
不同于萧家其他人，萧寂一点也不阴郁，他阴冷，而凡是冷颜峻貌，就皆对白的胃口。
白脸上的伤还挺明显，萧寂推了推眼镜笑笑，垂下眼看了看蒋迫，才掏出口袋里的糖给了白一颗。白接过糖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过去对着萧灭灭把糖吃了下去，萧灭灭回了个中指表达不屑，虽然不同于萧净，萧寂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但两人关系一点也不亲。
“人齐了我们就开始吧。”坐在最中间的大佬——整个【变化区】的总指挥刘文颐敲了敲桌面，其他人都应声小幅度地调整好自己的坐姿。“简单说说了，”刘文颐只有四十九岁，作为大领导来说还挺年轻，他话一向不多，讲事只挑重点，“萧净指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不再谈了。”他说完，侧过脸向萧净点点头，“我们说说封印的事，蓝夏......”想了想还是加上了尊称，“蓝夏塔亚。”
蓝夏塔亚其人，一生其实没有做过什么错事，纵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挖出来什么黑料过，只是，强大如她，却也没料到自己有转醒的那一天，且就仅是即将转醒的这一点点微识，居然冲破了自己设下的封印。
要怪，还得怪永昼自己不老实，它本就是块好事的石头，会不断择取更强的宿主，最喜欢网罗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仅累集历代宿主的记忆，还有个汲取濒死之人最后的念想这样的癖好，濒死的人会想些什么，些许是好的，但更多的都是不甘和怨恨。成为它的宿主以后，就要无时无刻与它共享这一切。
“我们知道，蓝夏塔亚晚年过得很痛苦，可死有何难，只怪永昼却是不死不灭的。”刘文颐捏了捏鼻梁，“换了别人当宿主的话，说不定不会有我们的今天，所以蓝夏塔亚选择不死长眠，于我们，是好事，但如今局势破了。”
刘文颐头也不抬，“我们早就有推断，永昼被找到的这一块，会选择新的宿主，而如今，确实也是如此......”
这通篇话都说得很官方，白又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她今天过的不太好，历生历死的还没快活躺一会。
话语权不知怎么的已经交到了萧净手里，“......封印当年，耗了四样神兵，一个民族，一位国公，现如今，”萧净顿了顿，他还没有交代出唤醒万俟寰朔一事，只是坦白了永昼一直在自己家里，而破除封印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如今都说不破不立，封印已破，永昼择主，我已经安排他把永昼带过来了，我们先保证【安全区】的安全。”
白把脸侧过去，盯着隔了一个位置的萧寂，“他儿子？几岁？”
萧寂的脸向着同父异母的二哥萧净，手比了个七的手势，朝白晃了晃，待大了自己十五岁的兄长发言完毕，才开口问，“指挥有何打算。”
“乐观来看，这块永昼易主是我们的契机，”刘文颐点开了手边的地图，“如果我们手里这块永昼使用得当，翻盘的机会很大，只要新的永昼宿主过来，可能会导致还未知的这块永昼也重新易主，那这样永昼在蓝夏塔亚身上的加持自然就会消失。”
话是说的很轻松，可在座没有一个人表现出置信的态度，“蓝夏塔亚靠着一半的永昼，深度沉睡中就能把一群梦魇里的异兽和千年前的整个部落投放出来，还维持这么久这么好，谁能确定新的宿主可以相敌？”萧寂在地图上划了划继续泼冷水，“倒是我们现在掌握的这块永昼，只怕会毫不犹豫地反戈，那最终真的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蓝夏塔亚甚至都不用醒，我方自己给她的梦续了命。”
刘文颐不置可否，蓝夏塔亚的精神力强到不受永昼侵蚀，这世间难有第二个人如此，这也是这位先圣不愿死去宁可长眠的原因，因为她死后永昼必定易主。不考虑现实的话，刘文颐倒是更愿意把永昼交由蓝夏手里，让一个十七岁的精神还有点问题的小屁孩掌管？你看看这群年轻人一点朝气也没有的样子。
“总之一切等萧络就位再议，你们谁有可行方案，尽快递上来。”刘文颐只能就此打住，以防这群丧得很的年轻人再说出什么坐以待毙的言论，“凌晨的事，有谁要说说吗？”他讲完看了看白，凌晨封印一破，这孩子差点没把自己整死。
“我没事，不用关心我，我关心过敏。”白一摊手置身事外，把球踢走，“伍伍他会把实习生考核的事重新安排的，倒是萧净，”白难得很是真诚，“你儿子让我带吧。”
下一章|6，敌不动我为何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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