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清晨街边路标牌下的暗青色石座上留着一排大雨后迂回行走的湿鞋印,几片随着风刚落下的枫叶还未着地便被拉开的桦木手把门推至一旁。我揉了揉还未脱困的眼睛看到窜进来的苗条身影,她身穿长长的米色风衣,修长的腿上着着隐隐透明的黑丝,脚下半踩着一双正流行的小白鞋快步走了过来。
“宋小姐”。
她伸手揪住我的耳朵,笑骂着,“大清早就开小差,不怕老板开了你”。
“还有说多少遍了,叫我潇潇”,还没等我回答便继续说道。
“来杯热拿铁”。
慢慢走到座位上,褪下风衣时随意地回头一憋吧台撞见了我的视线。她见我瞬间底下的头笑了笑,“要好好做哦”。
在这家咖啡厅做咖啡已经第四个年头了,从开始跌跌撞撞得实习服务员一直到现在。宋潇潇小姐除了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其实同时也是我一直仰慕的对象。工作这么久除了摸清楚菜单上几款咖啡的基本制作方法,其他的我都根本一窍不通,对于好好做这种要求也只是简单得附和上一声。
“您的拿铁”,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潇潇小姐”。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弟弟”。
“这么叫有些不好,会不会出格了,毕竟您是客人”,见她神色不快,我不断慌忙地解释着。
“这么生分?”。
不知道为何在她面前我会突然变得像不会说话得小孩似的,心跳总是莫名加快如失控的玩具车马达。
“没有没有,您也是我的朋友,我非常喜欢您的”。一说出口就知道我又说错了话,无疑是在宋潇潇面前出糗了。
见她有意无意地伸出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仿佛在警告着让我如临大敌一般,额头上不断地冒出冷汗,一时之间竟完全不知该如何收场。
“开玩笑啦”,她的食指勾着杯子轻嘬了一口咖啡,“哈哈,每次来最喜欢捉弄你了!真是个可爱的弟弟。咖啡做得很好喝呢。”
我悻悻然地回到吧台,宋潇潇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笑话我了,可是每次被她玩弄的我居然不会感到丝毫反感倒是不断期待着,不过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还是简单地只想看到她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只是看着她小口抿着拿铁的样子,头一次觉得为她做咖啡竟是如此幸福的。
(1)
这家由厚木板手工装订的咖啡厅坐落在一所高级酒店式公寓旁得一个隐蔽得林荫小道上,我是这里熟客都认识得老咖啡师。老板在两个月前说要出一次远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老客人们都笑称这是把店送给我了。我虽然是不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不过老板已经没有音讯两三周了,每次我拨打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内。最近一次他拜托我先着手管理下咖啡厅及招一些新店员,就目前而言他还不会很快就回来。我边将招聘信息贴出一边放上网站,开始了我的“假”老板生涯。
大为将头半探入窗口,大声说到。
“小子,来杯美式!”。
大为全名叫齐有为,留着个小圆寸,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打棒球的。后来聊天才知道他是一家设计公司的项目经理,英语名是大卫,久而久之串着中文就这么叫他大为了。
“好嘞”。我给他比了个手势。
不一会,我推开木把门将咖啡递给大为。随之我们点了支烟聊了起来,大为指了指门口的招聘纸。吐了口烟,“招人呢?”。
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以后退休了,也要开家咖啡店。轻轻松松的体验生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看着大为描绘着这样的生活,我不竟打断他,“咖啡店开起来也不简单的”。
“呵,你还和我打什么马虎嘞。不就买几个机器,装个粉往上扣就好了嘛。这又没什么技术含量的”。
“是……”。
沉默了一会,灭了烟头,大为背起公文包。
“我先走了,咖啡从卡里扣”。
我来来回回摆弄着粉锤想着今天是周一,白天的客人实在不多,正烦恼着的我没注意木门小心翼翼地被推开。
“您好”。
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回过头看到一位年轻的少女站在吧台前,连忙招呼到。
“外带还是这边喝?”
“我是来应聘的,看到店门外有贴告示”。少女轻声说道。
她似乎有染过几次头发看上起带着一些棕黄色,齐平地散落在她的脖颈处。见我这么直直的打量着,她伸手将发丝拨到耳后,害羞的看着我。看她身后背着个黑色电脑包,我开口问,“还是学生吧,是要应聘兼职?”。
见她点了点头,我转身递给她张个人信息表格和一支圆珠笔,“你找个座位,把这个填一下”。
我浅显的瞟了几眼信息表确认了她名字叫世佳,是个在读大学生,一边放入抽屉,边和她确认了薪资和上班时间。
“第一次出来兼职吧,不用紧张这里没有很多规章制度的,放轻松点就行。明天来先实习一下,以后的时间安排我手机联系你”。
“好”。说完她便离开了,好像还有个同学接她来着,我也没有太注意。
整一天陆陆续续也有做不少生意,有些落魄的是今天宋小姐没有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似的。窗口慢慢走过一个崎岖的身影,定睛看去是个长相奇丑的老人,只见他拿着相机不停在拍着些什么。他拿着相机忽然转过头看向我这边,咧开嘴仿佛在说些什么。不过我没有搭理,挥挥手让他快些离开这里。他似乎并听不懂我的意思还是在不断拍摄着,好一会才慢慢离开了店门口。
晚些时候,我正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刚锁上门,身后忽然被人抱住,我回头才注意到这是喝得烂醉如泥的宋潇潇。
“宋小姐,你怎么了?”
她推开我的手,“说了多少遍!叫我潇潇”。满嘴酒气的对我喊道。
“额,潇潇。我先送你回去吧”。
“酒,还要酒!”
见她如此不清醒,我翻了她的包发现她手机也没电了,我只好背着她走到附近的旅馆开了一间房。
“到了”。我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一头长长的黑色秀发顺着脸颊滑落在白色床单上,因酒精而迷离的眼睛却是透露着万种风情,她穿着的白衬衫似乎都快要被撑破,雪白的长腿搭配了一双黑色短靴,将完美的女性身材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不竟咽了一下口水,深怕抑制不住冲动,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她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了回来,双手紧紧环绕在我的腰间,两人的脸无比贴近,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理智最终还是被欲望冲昏,将嘴打开,舌头不断相互滑动着,手也伸向她的身躯开始探寻起来。潇潇帮着我褪下衣衫,嘴却是牢牢吻着不放,满眼媚态的看着我。
“好看吗?”。
我点点头,见她将长发向后一撩,双手边解开衣扣,两腿缠住我的身体,“弟弟,要好好做哦”。
潇潇的语言仿佛有着什么魔力般,勾勒出我心中最底层的欲望。整整一夜我们都疯狂翻腾在对方的肉体上,不断地索取和舔舐身体每个角落直到彻底交融在了一起。
(2)
晨晞耀眼得阳光从窗角帘布间的缝隙中窜了进来,身体略感疲惫地从慢慢醒了过来。看到身边的宋潇潇和随处可见的凌乱衣物,方才想起昨天整晚的激情往事。
我起身的动作让还在睡梦中的潇潇清醒起来连忙解释,“潇潇,我不是故意的!是昨晚,对,是因为…”
潇潇像只慵懒得小奶猫一般扑到我的怀里,挑了挑眼睛看着我,“怎么?吃完想赖账”。
我欲张嘴解释什么,潇潇将嘴唇忽然贴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多想什么便再度亲吻起来。
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才从浴室走出,我穿上衬衫,“完了,今天都要迟到了”。
“慌什么,本来店也早晚是你的了”。潇潇身体靠在我的后背上,缓缓说道。
“嗯”。我没有回绝她的说辞。
远远看到咖啡厅门口站着位人影,走近一看我才想起来今天我让世佳来实习的来着。看了只能随便编个理由硬着头皮上去了。
“世佳,不好意思啊。今天我那条地铁突然停了呢”,我抓着头发一边说着,“所有就来晚了,真是对不住啊”。
她只是点了点头,我又靠近她耳边继续说着,“听说是昨天半夜里有人卧轨自杀了”。
见她突然被吓到,“不一定啊,我也就是听说呢,哈哈”。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开出这种玩笑。这可是人命啊!不过世佳也太胆小了吧,肯定平时不敢一个人看恐怖片,我这么想着。
让我意外的是世佳竟然对做咖啡还挺有天赋,今天客人不多,下午变让她试着上手做了几款咖啡饮品。没想到她竟然学习的十分迅速,除拉花还不是特别稳定,我觉得总体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那个,我出去接一个电话”。
“行”。
我隐隐约约有听见,好像在和什么朋友的来电说什么很早就回去了,没看到什么的。等世佳进来后,我笑着问他,“男朋友?”。
她连忙摇摇头,“没,就是一个普通同学”。
想来是我问了个怪尴尬的问题,气氛沉默了很久。
“呦!招到新店员了啊,小老板!”。
大为突然跑了进来,“听说你老板不回来了啊,店送你了都,恭喜啊”。
不知是大为又在挖苦我还是怎么样,我只得嘿嘿的陪笑着。
“一样,给我来杯美式!要浓点哦。”
我少放了一些热水,给大为端了上去。
他热情并未因为咖啡而平静下来,反而又开始和我聊起了咖啡。
“我和你说啊。点纯的咖啡才叫会喝,那些加奶的都不地道,对伐?”
“还有啊,现在外面都流行什么手冲咖啡你知道伐。要尝风味的,我看他们拿个壶在冲还蛮有意思的哦。我也在网上搞了一套,朋友美国代购的,老贵了”。
我虽然很想告诉他我们这里的豆子为了备货在仓库很多都放了一个多月了,还整什么风味,天天推开门理货都是一股霉味。至于什么手冲咖啡我更是听也没听过,不过碍于面子我还是跟着他说,“对对对,没想到齐先生这么懂行情。这些都是专业的咖啡信息呢,不说别的,你已经超过很多瞎弄弄的咖啡师了”。
忽然感觉有人在扯我的衣角,一看原来是世佳,见她指着门窗外问我,“那是谁啊,我看他在门口晃了很久了”。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那个奇丑无比的老人,“不用去管他,这老头每天都会在这跑来跑去”。
“对!小姑娘,这就是个神经质的老头,整天拿着个照相机拍,也不知道他到底拍个啥子”,大为也附和到。
看到这么个疯子,我和大为仿佛找到了共同话题一样畅聊起来。我们谁也没注意到世佳那忽然苍白的脸蛋,愣愣的看着窗外好一会,直到那个老人离开,她才放松下来。
世佳因为今天实习,天还未黑我就让她先回去了。之后还和大为又聊上一会,“诶,你看今天早上新闻了没”。
“什么新闻”,我摸不着头脑的问。
大为很是吃惊的看着我,“你这都不知道,那个什么什么的大学学生今天凌晨的时候卧轨自杀了!”。
我整个人眩晕起来,居然被我说中了?好像被寺庙深沉的钟声震慑住了一般。“今天起床没注意看,那新闻有说怎么回事吗?”。
“倒没有怎么说,好像说是什么感情纠纷。父母好不容易盼到儿子考到个大学,什么事么,唉”。
正欲胡思乱想,手机忽然传来一条简讯。原是宋潇潇让我去她家里吃饭,说她老公出去出差了。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把新闻什么的都抛在脑后,草草告别了大为提前正常时间十多分钟我就离开了咖啡厅。
(3)
“潇潇”,我伸手将手机放到床柜上转身抱住宋潇潇,“我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大胆了”。
“他这次要出去一周呢,等明天才回来”。
这几天晚上咖啡厅关门后我都会来宋潇潇的家里,每当吃完晚饭后我们都会关起房门大谈风月。不过我的不安与不适感却是愈加上升,倒不是因为我认识到了错误或是什么,惭愧地说我倒是厌倦了这么一种生活,换种方式说我对宋小姐的身体逐渐感到无聊,看着她脸庞上不经意间显现出的皱纹,那是再精致得妆容也无法遮盖的岁月地流逝。甚至有时我会想到世佳,她那不自觉洋溢着得青春气息可能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紧促的开门声响起,我和宋潇潇惊吓的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你,快!你快些从窗户走”。
索性他们的房间买在一楼,我急急忙忙得未来得及提起裤子便带着随身衣服跳出窗户也不记得有什么遗漏的事物。
背后隐约有听到夫妻两的争吵声,我顾不上回头看,只是连滚带爬地溜出了小区。
这之后有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宋小姐了,我提心吊胆的在咖啡厅里做着。虽然第二天候着手机店一开门便让他注销了所有常用账号数据但是不安的感觉似乎没有停下,只有看到世佳那双天真的眼睛时,心里才会感到安定些。
这周几次在指导世佳时,免不了会有一些肢体上的接触,没想到她不仅不抵触甚至有时还会用娇羞的眼神看着我,这无疑对我是种致命地诱惑。盯着世佳穿着紧身牛仔裤和修身衬衫的背影,我在她身后丝毫不加掩饰的打量着她。愈发大胆的我不断靠近与她的距离,伸出手紧紧贴合在她的臀部,隔着牛仔布料不断摩挲着。
这突如其来举动让世佳身体一颤,娇嗔了一声,“啊!不要这样,还在店里”。
见她身体没有反抗,我感觉有戏,抓住她的手臂顺势亲吻着她的脖颈。
木把门打开的动静制止了我进一步的行径,见到来者是大为,还是如往常一样大为点了杯美式咖啡与我聊起天来。不过与世佳在吧台不停做着小动作的我根本没有心思与他交流,只是顺着他说的话随便附和上几声。
感觉到我心不在焉的大为有些无趣正准备离开。又是一声推门声,走进来的人让我的心垂到了嗓子眼,看到他身旁的宋潇潇我的不安似乎得到了证实一般。
“一杯美式咖啡,一杯拿铁”。
说完男人挑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从包里掏出几份文件,店里没有很多客人尽管座位比较远我还是能够听清他们地谈话声。应该是在说什么离婚协议,在一边的大为也注意到了,爱凑热闹看笑话的他又坐了下来。
我一声不吭的做着两杯咖啡,平时熟练的我居然连续失误了好几次。
整个咖啡厅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我不断摆弄机器的响声。气氛就像举重运动员准备发力前那般紧绷着,五人之间联结着诡异的又不能看清的线丝。
“店长,宋小姐桌上的手机好像你掉的那部,连碎的地方都一模一样”。送完饮品的世佳忽然发问,尽管她声音不算大,但包括我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刹那间那根衔接着平衡的丝线突然绷断,我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完了。
(4)
看着眼前一米九几得魁梧男子,我哆嗦的说道,“先生,您,您听我解释,您一定要听我解释!”。
他一把抓住我的领口,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拽起来。我知道此时没有谁可以帮的了我,制止这个正要对妻子出轨的小白脸大打出手的男人。我准备闭上眼睛接受一顿暴揍时,忽如其来的摄像声让所有人一愣。
“他会拍下来的!”世佳忽然叫喊道。
是那丑陋的老人!他居然跑进店里在乱拍照片。男子的手将我放开,跑去抢夺老人的相机,我想他肯定把那老头当成我的同伙,没想到老头躺在地上用身体死死地抱住相机。
“他都拍下来了!”。世佳又在旁大声喊道。
气急败坏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动手,对倒在地上的老人开始疯狂地殴打。
我无力地瘫坐在角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只见大为跑了出去报了警。
听说老人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被抢救到医院当晚便不治身亡了。
审讯那天排在我前边的宋潇潇被审讯了整整一个下午,审讯室的隔音措施很好,期间本想偷听些动静的我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天色快黑的时候,我方才看到了审讯的警官走了出来。他没有与我多说什么,甚至都没让我进审讯室只是和我说了老人的死讯和咖啡厅要因此停止营业。当我询问他有关照相机的事情,他大笑着说,“假的,那就是个玩具照相机而已”。
听到他说的话,我总算放下心来。
“放心吧,没你什么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收拾一下东西,你可以回去了”。
连着之后几个晚我都没有睡好觉,记得是在一天凌晨的时候,我打开手机,两则大号加粗字体的新闻标题映入我的眼帘。“某小企业董事长在家家暴年轻妻子,证实有严重暴力倾向”看到配图上宋潇潇的小腿,脖子等处那些令人咂舌的伤口。我不竟疑惑道,不对?那天来店里时,我记得宋潇潇没有这些伤痕啊。恐惧在情绪上不断地蔓延,颤抖的点开下一则的标题。“大学女生怂恿杀人,前阵学生卧轨事件终有着落”我震惊的看着被逮捕的世佳,证人视频片段最后闪过在咖啡厅的门窗前,我定睛一看,窗户后边的人影在不断挥手。这是我!这是那日下午我让那老头快走的时候拍下来的。
脑子里不断闪过那日的记忆,那个照相机?真的!玩具?警官的话语在我脑海中不断循环,那咧开嘴得丑陋无比的老人不停浮现在眼前。我从床上坐起来紧抱着脑袋,视线对上了衣柜旁不知何时摆放的一台照相机,忽然整个人挣扎着嘶吼起来。
清晨街边路标牌下的暗青色石座上还留着几排大雨后迂回行走的湿鞋印,一片随着风直直掉落下得树叶还未着地便被拉开的木门推至一旁的枯叶堆。一个人影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到了店内,“我回来了!带了巴拿马翡翠庄园最新出口的瑰夏”。那人环顾了下昏暗的咖啡厅,伸手看了看时间,“诶?这小子还怎么没来啊”。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照相机按下快门时响起的咔嚓声,回头看到一个浑身裹得严实的男子开着闪光灯不知在拍些什么,没过多久又踱步离开了。
“有病吧,大清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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