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舍里空调隔三差五地因为没有钱而中断,窗外的蝉夜以继日的歌唱刷存在感,路两侧高大的梧桐和香樟在正午的烈阳下撑起大片的绿荫,这些明明很“夏天”的时刻,我都没有觉得夏天真的来了,总觉得还早还早。可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图书馆的空调在每天早上8:15准时被阿姨开启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已经到了盛夏了。课程陆陆续续地结掉,只留着考试,像位终极大Boss,我们匍匐前进,去迎接他的宣判。也是在这样的季节里,我们迎来了属于我们的年度大事件,换校区,换宿舍。
这个学期伊始,我们便开始暗暗地为七月初的分宿舍着急,虽然我们精打细算说按床位划分是我和小A出去,但毋庸置疑我们在每次需要直面这个问题时都在或多或少地选择逃避,没有人希望自己是被分出去的人,我们也不希望彼此被分出去。但从六人间换到四人间,意味着必须有所取舍,除去前面提到过的小C,剩下我们五个人,怎么分,几几分,用寝室长的话讲“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们一个学期”。到了那晚团支书真的在群里讲要分宿舍,寝室内部协调好之后,我们都悲伤和难过了。期末考试前的每一个每一秒都是格外紧张的,可那晚我们谁也没有复习,关乎今后三年大学生活的大事摆在眼前,哪里还能沉下心来复习。除却一个室友,我们四个人在宿舍里坐成一团,彼此一言不发,后来,我们一起唱了周华健的《朋友》。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觉得能唱一首歌唱到难过。是时候直面这个问题了,我们奢侈地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想了很多种方案,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后的结果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决定了。无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们请对面宿舍帮忙做了签子,最后抽签决定如果是“四一”分谁出去。小Y说她把签子从对面拿回来的时候手在抖,小J则一脸忧愁的坐在一旁,我看似气定神闲地刻着橡皮章,说你们拿完剩下的那张就是我的,但心里的小人却在瑟瑟发抖。小A是第一个去拿的,之后我便听到她讲“你们不用抽了,是我。”
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一言不发,我仍低头刻章。只是那样的时刻,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波涛汹涌的吧,还要假装风平浪静,心里的惊涛骇浪,哪里是说停就能停的。这注定是残酷的心路历程,抽签之前,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是那个要被分出去人,虽说可能性只有20%,可一旦被选中,对她而言便是全部。小A的心里该有多难过呀,可她不能怎么样,还要假装坚强,那一刻我特别心疼小A。可是我也无能为力,我也不想被分出去,人生来所带的自私与怯懦,总是在它们不被需要的时刻冒出来,阻挡后天培养的正义与勇敢。事实上,在这种问题上,无论是谁被抽到,结果都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悲伤。只是与小A相比,我们可能会多出心中闪过的那一丝小小庆幸,但在那之后可能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悲伤。我们这么要好,学校就不能分个五人间吗。十几分钟后小A一改前时的悲伤与颓然,一副已经说服了自己的模样,一副自己很快乐被抽到的模样,大概也只是不想让我们为之黯然神伤。
知乎上那些关于宿舍生活的话题,多是如何开撕,怎样不和。我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有不值得深交之人,她们(他们)自以为是,妄自尊大,觉得自己不被理解,被孤立,可世界这么大,这样的人终究只会是少部分,还是温暖善良的人比较多。太阳和月亮不舍昼夜地给我们带来光芒,世间的人们自然是内心明亮的居多。至于和小C,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如今并不想去挽回些什么,静待这段岁月的流泻殆尽。我们仍然是一个整体,每个人是这个整体的五分之一。暂且抛开小C的问题不讲,我觉得我的宿舍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之所以用“幸福”这个词来修饰,是因为我遇到的这群人啊,都是善良而温柔的,或者说,我们彼此是合拍的,在日复一日地相处里,难得地没有产生嫌隙,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的。如我以前所说的,虽然我们嘴上互怼得像吃了炫迈根本停不下来,但我们知道彼此所捧出的来自内心深处的善良与包容。要知道,在这种有学院随机分配的情况下,在最初不了解对方丝毫的情况下被强制安放于一个空间里,度过朝夕相处的漫长岁月,这是一件风险多大的事,稍有不慎便会如同我们如今与小C的尴尬处境。都知道若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尚可,可这是多人之间的相互融入,生活习惯的相融,为人处事态度的相融,纵使求同存异,也难得完美之策,我们还能彼此合拍,多不容易呀。
这里的“合拍”,也许并不是指真正的默契和投缘,我们最初并非一见如故,最初也是生疏,小心地交流和试探,也许志趣并不完全相同,但恰到好处地融入到彼此的生活里,又可以随时独立出来,这一点上我们做的还是很好。所谓“合拍”,某种意义上旨在我们之间包容彼此的小缺点,性格里的不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若真的改不了我也不勉强,毕竟人无完人。我们相互尊重,知道开玩笑的界限,知道适可而止,懂得分享。
我所在的宿舍是一个很优秀的宿舍,至少在学习和生活上是如此,学习上专业前五有三个在我们宿舍,说实话这一直是令我骄傲的但又不能拿出来明目张胆夸耀的事情。生活上,宿舍开门透风的时候,会有经过宿舍的同学站在门口探头进来惊讶感叹道“你们宿舍好干净呀”。其实可能并没有做到窗明几净,但较大多数宿舍而言,我们的小空间开阔明亮,这也是个小C与我们格格不入的最初起因。当别的宿舍早上还在睡梦里时,我们已经洗漱完毕出门学习了,当别的宿舍一起买衣服买化妆品变得漂漂亮亮时我们一起买大箱大箱的零食吃得肥肥胖胖。她们都是善良温暖而坚定的人,我们彼此都不用分出多余的心思来谨慎相处。我们过得更像家人,大大咧咧,上课都是整整齐齐得排排坐,在一些需要团队合作的事情上也可以很好的分工。偶尔出去找个地方吃饭,为了照顾我这个除了猪肉和鱼肉什么肉的不吃的奇葩,每次都是吃鱼,各种鱼,酸菜鱼、泡泡鱼、烤鱼。我们偶尔也会懒得出门,点个外卖酸菜鱼,拿凳子拼成一张桌子围成一桌吃,小C回来的时候总是尴尬地坐在一旁。她心里虽有怨气,但多多少少还是会羡慕我们能够这样融洽吧。
以前看到过一句话,也不知道这样用合不合适,“世界上所有的久处不厌,都是因为用心”,本是用于恋人之间,但我觉得用于朋友之间更为合适。此处所言的“用心”,并非用心去揣测别人的心思,只是用心包容,用心理解,用心感受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情与善意。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在他人眼里“屁大点的”分宿舍问题,在我们眼中却是如此盛大,甚至可以让我们集体荒废复习时间来寻求解决方法。长达一年的相处,我们已经成为了彼此生活了不可分割的部分,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回来了,知道各自的喜好和怪癖,我们是现实生活里彼此之间仅次于家人(还有以前玩得超要好的朋友和现在的男朋友(这个是小F专属))的存在,甚至在过去的只一年里,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和自己的父母呆在一起的时间要长。无论少了谁,总觉得不那么完整。就像,就像独立生长的五棵小树,在同一片森林里沐浴阳光和雨露茂盛生长,根深深扎进泥土里,最后枝繁叶茂,根也长到了一起。这时忽然有人要移栽这五棵小树中的一棵,无论移栽了谁,从泥土里连根拔起时刻的疼痛,我们都感同身受,却也只能屈服,无可奈何。是喜悦,也是悲伤。
高考的恰到好处,不是如愿以偿,而是阴差阳错。从前,我不甘于留在这里,可如今,我才明白,如今的我透支了去年六月那两天的好运,才遇到了这样合拍的你们。
无论未来怎么样,六人间,五人间,还是四人间,我们买东西都会是五人份,我们永远可以为你腾出一块地方。如你所说,小A,你在马鞍山有两处安生立命之所了,它们就在彼此隔壁,紧紧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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