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国庆期间回老家的时候,路过村里的坟地,便想起了劳苦一生的姥姥姥爷,思绪泛起阵阵涟漪,想起了我的姥姥、姥爷……
姥姥最拿手的就是炸红薯丸子,我也最爱吃。
一个个小巧可爱金黄,通体金黄,外表酥脆金黄,内里香甜软糯,我最爱趁热吃,热气腾腾的更能体现红薯的有滋有味。我也总是在灶台前观摩着怎么炸红薯丸子。只需要红薯,糯米粉和白糖。把红薯片蒸熟后加入白糖,一起搅拌,搅成通红的红薯泥。再把红薯泥中加入糯米粉,均匀拌成不黏手的面团。再把揉好的面团搓成小圆球,等油烧至五成热的时候放入锅中。炸的过程中要时不时翻动丸子,等丸子炸成金黄色时浮出油表面就可以关火了。然后利用热油的温度再虚炸2至3分钟即可出锅。刚炸好的丸子还是很软的,等出锅后晾一分钟左右,外皮就会变得非常酥脆,外酥里嫩,香甜软糯,十分好吃。
姥爷有着他的一片小菜园。
每个时令都有不同的瓜果蔬菜,所以每次去姥姥姥爷家都是大包小包的提走。这时我总会被打里有芳的小菜园给惊艳到。不必说金灿灿油亮亮的油菜花;不必说朵朵洁白欣欣向荣的大葱花;更不必说绿油油仿佛能滴出油水的大白菜。单单是那一排排如士兵般对小菜园严防死守的小葱,便给了我无穷乐趣。我喜欢小葱的香味,有绿色的草味,泥土的芬芳,和葱特有的迷人芳香,直冲鼻子嗅觉通透。所以我做菜总放它,所以也消耗它消耗得最快,时不时的择一大把小葱。菜园的篱笆是长满刺的木棍,枯树枝和一些五颜六色的破布,这样最自然,最生动,最原始。这才是菜园本色。
我永远觉得姥姥姥爷是我的避风港。我是宽广无垠海中波涛汹涌的一片轻舟;我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发出勃勃生机的野草。我是花,是草,是风,是木,也是姥姥姥爷的孩子。
每当我攒起低落的情绪,满腔的热泪要溢出来时,我总会姥姥姥爷的家寻求心里的温暖。
那天我紧紧握着充满鲜红颜色的成绩单,老师的教导,父母的训斥犹在耳边。我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指甲紧紧地嵌在肉里,我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我敲响了姥姥姥爷家的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姥姥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前挪着。见到我时满脸的褶子拧在一起,惊喜地笑出声来。忙不迭的说:“妞妞来啦,妞妞来啦!”姥爷赶忙站起,拍拍身边的位置说:“妞妞,快来坐这里!”
姥爷家的装饰朴实而老式,有几个堆积的大木箱,还有孩子们送来的营养品,以及已经发焉的苹果。房间的味道有一股木制品的檀香味儿和厨房里厨余垃圾的味道,以及劣价洗衣粉的味道。这个味道,我从小闻到大,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他们见我鼻子哭的红红的,眼睛充满血丝。关切的问我怎么了?我将我的苦恼一吐为快。他们将凳子往我身边一拉,忙不迭的找纸给我擦眼泪。那天他们说了很多,我却不记得了。只记得在昏暗的灯光的闪烁下,他们满是心疼疲惫的眼神,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牙齿相互交错露出的光辉。
我只记得那天我走时。我不说分别,我说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目睹黄昏落下诉说的爱意然后与我千里共婵娟。我不说思念,我举杯畅饮夕阳,让夕阳为我留下轻柔的残影,然后对月光诉说着我的欲望。 夕阳缓缓地沉了下去,它似乎怕勾起我无限的离愁,于是选择了安静的离去。日落带来希望之美,也赋予悲伤之美。我喜欢夕阳,它如诗如画,又含蓄腼腆。让人陶醉,忘记时间,忘记喧嚣,忘记忧愁。
我多希望我成长的脚步能一路生花,为他们抵挡岁月的风沙,将他们护在羽翼下。
可是时间没等我慢慢长大,却把他们从我手中夺走。
所以当我知道我姥姥死训的时候,心如同山崩地裂,被千刀万剐一般。打心里难受,好像有块重重的石头压着自己的胸口,喘不过来气。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像被灌了铅似的。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难受,痛苦,想晕,想吐。我无数次梦到过她在那张不怎么结实的大床上。骨瘦如柴,手臂可以清晰地看见骨骼,眼窝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死亡。脑袋只有一个想法“可怖”。望着我姥姥浑浊的双眼,里面有几滴清明的泪。她或许希望我能来,但是真正等到她与世长辞,我也没来得及去看一眼。我害怕看到她干枯扭曲的身体。
我只能靠着学习发泄,我奋笔疾书,用去了一根又一根的笔芯,还是没能排解心中的苦闷与忧愁。直到那次我姥姥再一起入梦来,沾着面粉的蓝色破围裙的姥姥,佝偻着腰,虽然都是褶子,但脸上盛满笑容。笑容热烈灿烂地对我说:“丫头,该吃红薯丸子了!”我眼眶含着热泪,飞快的跑过去说“姥姥,是姥姥啊!”她满脸慈爱的微笑说“丫头,别再为我难过啦。人生不就是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离别的吗?你为我难受,我很开心,同时又很担心。要好好疏导你的情绪呀,我最喜欢看小孙女笑了!”姥姥在烛光下嘴一张一闭,牙齿在烛光的闪烁中忽明忽暗,明暗交错。我似乎也明白了。死亡就是将混沌的人生放入水中,与水融为一体。死亡是因为病痛折磨的陨落。他们从明亮到阴郁。仿佛只是经过了夏天的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而我独独不希望那场雨停……
姥爷,不久也去了。
死之后我去看了他的心爱的菜园。于我而言,眼前的景象,与之前好收成的模样竟然不同。清冷颓废,了无生机,像一幅平铺直叙的油画,只瞧得见清冷至极。如无数条枯枝般相互缠绕,盘根错节,成了一个天然的小亭子。扭曲的树枝,放肆地在架子上张牙舞爪朝天上跑去。而添上如薄雾般的云朵,让我觉得可以重焕新生。厚厚的杂草一尺高,零星蜷缩的丝瓜秧羞羞答答,仿佛春风吹又生,又能将它的绿意带回。而姥姥姥爷站在院子里,期待生生不息的植物,期待来年开出更好的花,结出更好的果。而回想起现在,高楼大厦,建筑林立几乎没有一块地方,可以种上各种各样的瓜果蔬菜。菜地正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事工具有商业性的产品。我怔怔地盯着孱弱的菜苗,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能不恍惚吗?菜园小了,同时也会再小下去。然而。碧绿的灌木丛,翠绿的黄瓜架,深绿色的红薯叶,他们掉落一片,却高雅优美……
死亡是一场被拉得无限长的蜕变与腐蚀的过程。他们的眼睛也不在灼热,他们走的比想象中肆意而安静。在春天来临之前,一颗心牙从某处迸发出枝头,他们终于沉沉睡去,成为了最后一朵在冬天里失去生气的花。
写到这里,我望着窗外。天刚蒙蒙亮,外面便飘起了场小雨,时间在昏暗的角落里放缓流速,我彷佛走入一场电影的开头,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惟幕被拉开,高高低低的建筑林立在眼前,排列不一,雨水冲洗过霓虹灯,顺着滑落,沾湿鼻尖与视野。我仿佛乘上一艘沉浮的船,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海上,透过玻璃往外看天空,像一层厚重的幕布,暴雨如注,水珠在这个奇妙的世界被赋予的思想,跳跃着侵占我的眼眶。我时常渴望一场暴雨,浇醒我浑浑噩噩的思想。
只有在此刻,我是明白的。人生在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中渐渐成长,你要明白即使再怎么保护的东西,总有一天也会渐行渐远,逐渐离去。他们都是握不住的沙,淌不完的水,留不住的时间。所以珍惜吧,珍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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