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比我大4岁,在那个计划生育严格执行的年代,因为有她,我成了一个超生的娃。
其实这事不怪她,也不怪我,更不怪爸妈,这是命运,天定的缘分。
我小时候最愿意做的一件事,是追在她屁股后面跑。可她从来都不愿意带着我玩。有时候,看着她风一样远去的身影,眼瞧着追不上了,我就坐在地上哭。我妈就说我,为啥非得跟着,自己玩呗。我不,我就喜欢跟她玩。
小时候,我们的关系并不好,更像是仇人。她觉得,因为我的到来,长辈们都不喜欢她开始喜欢我了,我啥也不用干,大人却都喜欢我夸我聪明,大人们偏心。我却啥感觉都没有,我就奇怪我姐为啥不喜欢我,我都那么喜欢她了。
没有上学之前,我们有一个娱乐项目叫打架。是真的动手的那种,你哭我嚎的,把彼此摔倒,骑在身上揍。长大后我看《请回答1988》里面德善和她姐干架的画面,觉得好亲切。
上小学之后,她就躲不掉我这个拖油瓶了。每天一起上学放学,长长的小路上,一起骑着自行车。砂石路并不平坦,婴儿肥的我们脸上的肉,有节奏的一颠一颠抖动着,可真是好玩。
那时候我是个小胖子,很爱吃。妈妈把钱和零食都交给我姐保管,到中午才会给我买东西吃。我忍不住,老是在第二节课下课就去找我姐要东西吃,然后每次都被骂哭了回来。
后来,她班上的同学都认识我了。正在小路上走着,遥远的就能听见别人喊“月,你小妹又来找你要吃的了……”
我被骂,使劲哭,哭完没记性,第二天接着去。我姐都习惯了,有时候拗不过我,会一赌气全给我,而我反倒不敢要了,就灰溜溜的回去。
后来,我就瘦下来了,可能和这事没啥关系,但减肥的良方或许就是节制。
到了每天中午,我们两个都会准时的出现在小卖店的里计算着今天的零花钱怎么用。
“这个吃不?”
“吃”
“这个给你买一个,这个好吃。”
“好呀”
“买个梅子吧!”
“好了,花完了。”
那时候,两块钱可真多。
我记得我上一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脏兮兮的小孩,经常被别人欺负,她的家长有点精神失常。有一天,就直接找到了班上,把欺负过她孩子的小孩挨个揍了一遍,然后着重数落了我。
多年以后,我对自己被数落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我就记得我姐,得到消息后急急忙忙的跑到我们班上,查看我的情况,那个气的鼓鼓的小脸蛋上,关切的眼神会发光。
那时候我很迷我姐,她干啥我干啥。她画画好看,我就要画,她写字好看,我不服气却没学到精髓。再稍微长大一点,她听SHE, 我就跟着吼SUPERSTAR……
那是最好的时光,那是最好的童年,阳光下有泥土的味道,天空蓝蓝的,云像棉花糖的,那时我们还小。
春天有沙尘暴,夏天有树荫,秋天地上有枯萎的杨树叶,冬天地面被雪铺满泛着光。我们就这样骑着自行车艰难的走过沙尘暴,欢笑着穿过夏天树荫,用车轮碾碎了树叶,在雪地的镜面上划过痕迹。年复一年。
姐姐去上初中以后,我就不能跟她一起上学放学了。可是我有一个新的爱好,就是翻她书包。什么面巾纸,零食,甚至新买的一支笔,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那时候,觉得姐姐的书包里有一个新世界,每翻一次就完成了一场探险。书包没有翻很久,我姐很快就辍学了。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姐骑着自行车从学校回来,书包往炕上一撇,然后跟我妈说:“妈,我不念了。”小脸纠结成一个小包子,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言不发。
我们都一愣,为啥?没有为啥,她什么也说不出,就是从那以后再也没去过学校。
我姐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话都放在心里,什么事情也不说,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但是心里有个天平,倾斜了她就自己不开心,也不影响别人,就自己憋着。
后来,姐姐去了卫校,我读了初中。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很微妙。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吵来吵去。在见一面会聊很久,会经常在傍晚躺在炕上,望着窗外的大月亮聊天。说起我们各自的生活,说着未来怎么办,聊着聊着就哭了笑了,然后会拉着手一起睡着。
然后我们再也不吵架,成了彼此说了最多真心话的那个人。
多年以后她成了白衣天使,结了婚生了娃。她结婚那天我不在。她生娃那天,我在,见到血紧张到直接晕眩。
如今,我们在两个相隔遥远的城市,一年见两次面。
她说,你文章,我每天都看,每天都点赞。
我说,写的不好,内容太随意。
她说,看你在外租房那个,我心疼,抱抱。
我说,你疼啥,我写的都没去住,只是看见了……
她说,累了就回来嘛,这里哪不好。
我说,没有啊,不累,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外面挺好。
……
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回,但是我会想家,想爸妈,想我姐,想我家的院落里的不知名字的遍地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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