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

简单透气的粉紫色格子短袖衬衣,浅蓝色七分牛仔裤,深色双肩包,一身清爽的姑娘正站在火车南站出口处,一双不大但透着聪慧的眼睛透过镜片,新奇的打量着人来人往的车站四周,高高矗立着的电子大钟,干净整洁的广场,寄存行李的小亭子,公用电话。迟疑了一下,大步走了过去,要了电话,随身斜挂的小包里取出一张记着一串数字的揉皱的纸条,拨了过去,

“喂......,是,出站了,你在哪里?”

“什么? 转身?”

姑娘转身,双眼扑捉到一个瘦高个,白衬衣,在几步外过往的人流中,清亮的夏日阳光下,冲这边挥着手,一脸微笑边挂手机边走过来的眼镜男。

是的,多少年了,这次见面仍是犹在眼前,恍如昨日。那青春羞涩的格子衣姑娘和嘴角上扬的眼镜青年,此后牵手,步入婚姻,历经时间的洗礼,如今......

一手牵娃,一手拉着深棕色拉杆行李箱,背上是黄色巧虎宝宝小背包,一身黑底白点休闲装,神色从容,但额头已经冒出好几丝白发的中年妇人出了高铁站,脖子上挂的手机还没有响,这是携娃家乡过暑假归来的母女。周围人流如潮,虽已经夏日晚上了,站里仍灯火如昼。牵着宝宝站在出口靠墙人少的地方,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喂......,到了,你也在了,我们在北站台,嗯,你在南站台,......好我们等着。”

干净利落的处理了小宝小便,一转身,

“小宝,快看,爸爸......”

不远处,脸上挂满宠溺的笑,仍是干净的白衬衣,身形略显发福,熟悉的中年眼镜男,正略微张开双臂,大步走了过来。

“儿子电话说鞋子收到了,就是有点小......”

“有那么夸张吗?才几天的功夫,40码都小了,脚怎能长那么快?”

......

两居室的家里,早上醒来,女人觉得腹部凉凉的,双脚也有点不舒服,不觉轻轻嗔怪,

“说好我们睡着后关掉空调的,怎么开了一夜?吹出病来怎么办?”

男人浅睡中醒来,眼睛还是闭着,嘟嘟囔囔的说,“怕你们热到,小宝还出痱子呢。”

“诶呀,我的腰,”女人还是不满,边揉着腰起身准备洗漱做早餐,边说,“不是年轻人了,好多病都是晚上吹空调吹出来的,得注意了。”

一大早抱怨是夫妻两人多年来很少有的事情。男人想起来什么,说,“对了,我们浦东的空调,就是那台老空调,杨子空调,坏了。”

“哪台?噢,最早从你职工宿舍移出来的?坏了?”

“其实也没有坏,只是型号太老了,有一个零配件配不到。我和浦东房客确定换台新的了。”

女人的心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那个发光的夏天。是的,以老乡的名义，打着旅游的旗号，来到他所在的城市，并在他的职工宿舍住了10多天,自此，两人的命运就此连在一起了。如果,没有那台空调......

格子姑娘进了眼镜青年的宿舍,被特意告知为了迎接她的到来,他给宿舍新装了台空调,而青年晚上则借宿他人的宿舍住。职工宿舍都是没有空调的,姑娘不傻,吹着凉爽的空调风,心里暗自欢喜。后又听青年的朋友专门讲了此事,呵呵笑过后,再加上近距离的“观其言,察其行”已是芳心暗许。

两人在短短的十来天,关系速度升温,至于热恋,再到谈婚论价,这台空调可谓功不可没。所以,后来它被移机,安置进两人新婚卧房,也是很自然。这台老空调见证了大宝的出生,一直到孩子七岁因要入小学,全家搬到杨浦区。如今,前后近15年过去了,它要功成身退了。

想到这里,女人不觉莞尔,都是空调,十五年前是男人爱的证明,十五年后,倒引起自己的抱怨和争吵了。

是自己果真年龄大了呢!物是人同,不同的是心情,是感受,是对空调的态度吧。

然而,当天晚上,女人真又满心欢喜了!

温润如玉的男人到底有办法,他开了次卧的空调,空调冷风过来大卧室,没有冷风直接吹着,女人和小宝在盛夏的夜晚都睡得凉爽而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