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越拿起验收单，看了一眼，给自己鼓鼓气，再次抖擞起精神对助手小陈说：“抱着资料，咱们再去找他们签字。”于工看他慷慨赴死的样子笑着说：“不至于，会签的，就算想难为一下我们，他也得说出个理由吧。实在不行再想办法。”许越说：“签验收单太难受了，我尽力吧。”
这已经是许越第三次去找专业负责人签单子了。项目工程基本结束，目前已到了试运行阶段。项目部的主要工作除了处理试运行阶段的缺陷，就是整理资料，找甲方签工作验收单，让甲方确认工作内容已完成并达标，为以后结算做准备。由于这是以后的结算依据，所以甲方签字都很慎重，一般分为一线班组，专业，技术部门，单位领导四个层级。
就签字的难度来说，是依次递减的。最难的是一线班组和专业。其实也可以理解，一线班组是最直接了解工作过程的，最有发言权，而且检修完的设备也是交予他们使用，如有遗留问题倒霉的是他们。更何况技术部门和领导都是把控大方向的，早给他们打好招呼：签字要负责任，如果基层认可，他们没理由不签字，以后质量出了问题，班组和专业也要付主要责任。所以，本来都已经混熟了班组和专业负责人，到了签字的节骨眼上，都翻脸不认人，踏进他们地盘就各种推诿，找借口，挑毛病，提要求，让许越在那里如坐针毡，气势尽失，每次都被批得体无完肤，灰溜溜的回来。
第三次尝试许越又铩羽而归。他气呼呼地把资料拍在桌上，对于工说：“人家不签，我是没招了。”于工问：“原因？”许越说：“董良智提出要我们的原始记录。技术资料也单独给他们留一份，包括实验报告。还说，目前试运行每天都出现不少缺陷，没处理完就不给签字。”于工看着委屈的徒弟，安慰说：“没事，再想办法吧。”
下午，于工一边做着手头的工作，一边考虑这个问题：董良智是他们的专业负责人，按照平时对他的了解，算是甲方中懂行也还讲道理的人。他单独要技术资料可以理解，便于以后查找对比，为处理问题提供依据，其他的就有点过分了。怎么才能灭一灭这嚣张的气焰呢？直到吃晚饭时，于工才想到一个办法。
第二天午饭前，于工等在项目部门前的路口，路上人来人往的是甲方前往食堂吃饭的人员，于工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耐心等待着，终于董良智和几个同伴走过来，于工迎上去客气地说：“董工，去食堂吃饭？”董良智满面笑容地说：“是啊，于工还没吃呢？”于工说：“我们也快开饭了。董工到我们项目部坐坐吧，有点事。”董工马上警惕起来，说：“什么事？我吃完午饭要急着出门，下午吧。”于工拉着董良智，一边往项目部走一边说：“都到门口了，就几句话，不耽误你吃饭。要不中午就尝尝我们项目部的饭？”
董良智一进项目部办公室，汽机专业的张工先对着他端详了一下说：“董工确实讲究，看这小头烫的。”董良智立马不好意思了，接着张工又大惊小怪地说：“啊，你带美瞳了，你们快看，还是咖啡色的。”一群人马上围在董良智周围看，董良智被看得坐立难安，这时于工才说：“边去，说正事呢。董工，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你这活也干完了，验收也过了，你老不签字我们没法往下进行啊？张工，你们专业是不是已经签了？”张工心领神会地说：“签了。没问题当然签了。”董良智虽然心存疑惑，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说：“没说不签啊，不是还有问题吗？”于工说：“我们前面工作没问题吧？那就该签了，别耽误了走程序。放心，不就是要资料吗？全部整好盖完章，多复印一份给你，这都不是事。缺陷不是一直在处理吗？走之前肯定给你搞利索了。至于原始资料，肯定不能给你，因为这是公司必须存档的。”说着拿出笔和验收单递给董良智。董良智还有点犹豫，周围已经一片：“签吧，早晚要签。” “就是，活干的多好，干嘛不签。” “董工不会是要于工请客吧？” 本来在别人的地盘被看得很不自在，听到这些话董良智更想早点离开，犹豫地抓起笔签字，补充“好吧，那你们别忘了资料的事。缺陷抓紧处理。我走了”转身就往外走。于工在后面挽留：“在这吃了再走吧。”已经不见人影。 张工喜笑颜开地说：“我可以拿董工的签字去说服我们的专工了。于工咱配合打得不错吧？”于工竖了个大拇指。
许越知道董良智的字已经签了后，佩服地跑到于工那里讨教，问怎么做到的。于工笑着说：“不过是个心理问题。你在他的地盘请他签字，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所以他底气足，就各种条件，刁难，你把他带到我们的地盘，周围都是我们的人，让他不自在，还可以适当给他施加点压力，他就没有那么嚣张了，再加上告诉他其他专业已经签了，他就会放松警惕容易就范。”许越点点头说：“学到了。这做项目除了活干的漂亮，还得斗智斗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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