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殊予喝了药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陆旭亲自守在床边为她施针,眼看到了取针的时辰,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陆旭的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冰冷肃杀,他迅速把银针全部拔出尽数放好。
这时,外面响起兵刃出鞘的声音,紧接着听见守在门外的柏玉浩大喝一声“谁!”
“二皇子不用担心,是我!”柴哈尔及时出声叫住柏玉浩,慢悠悠地从屋后走出来,他穿着一身灰白便装,身旁跟着一个医女,柏玉浩见过的,叫做图朵儿。眼下两人都做大晏人打扮,柏玉浩装作十分意外的模样,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柴哈尔王子怎会来此?”
柴哈尔说的毫不避讳“实不相瞒,我今日进宫无意间看到二位便跟着来了。”
“柴哈尔王子好兴致,不在驿馆,却跟我们兄妹来到这里。”柏玉浩右手仍旧执着长刀,冷笑道。
“二皇子也不错,带着安阳长公主到这乡野山间来。”
“母后的祭日快到了,我要带他去为母后上香,顺道过来散散心。王子又是为何?”
“那我是陪未来的王妃来散心的。”柴哈尔敷衍着便要往客房门口走去。柏玉浩向右跨出一步,挡在门口,“王子慎言!和亲人选尚未商定,王子怎知是殊儿,天色已晚,请恕在下不便相送。”
柴哈尔转过脸和他四目相对,双方一时僵持不下。柏玉浩眯了眯眼睛,遮住了眼中敌意,他并未将手中的刀收回鞘中,雪白的刃在夕阳下闪着一道寒光。图朵儿立刻要上前,柴哈尔一抬手制止了她。
柏殊予将柴哈尔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生怕柏玉浩为了保护自己一时冲动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柴哈尔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此处,否则即便大晏的军队荡平了异邦也会遭人诟病。柏殊予迅速穿好衣裳和陆旭一同走出来,绿萼跟在后面。
柴哈尔转头看向柏殊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冷静道:“安阳殿下,又见面了。”
柏殊予不想与他周旋,索性单刀直入“王子这是作甚?”
柴哈尔后退一步,认真道:“我想留下来陪你”
“不可!”
柏玉浩的声音随后响起,柏殊予看着柏玉浩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对柴哈尔说:“王子说话风趣得很!你既已跟到这里,却选择在此时才露面,何以让我相信你?”
“我若想做什么就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只需在殿下更换马车的时候派人递话到宫中即可。不过,”柴哈尔顿了顿“我没有必要欺骗殿下,我想迎娶你做我的王妃。”
来之前柴哈尔准备了不少更好的说辞应对柏玉浩兄妹,但此刻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这些话并非全部出自真心,但他莫名觉得完全说谎会更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柏殊予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弯了弯嘴角,眼里也不见丝毫笑意,“柴哈尔王子,我大晏的三个公主无论谁愿意嫁给你都是一样的,你不用花费多的心思在我身上,天色已晚,请回吧”,柏殊予了解到柴哈尔为了和亲的任务而来,而父皇这边却迟迟不肯答复人选,他跟来恐怕迎娶是假,想让他们兄妹相助才是真。
一样吗。柴哈尔看着她镇定苍白的脸一言不发,心想若一样的话派几个能干的使臣来递国书也罢了,但是他要迎娶的是大晏的安阳公主。他换了温和的语气,道:“可是整个大晏像安阳公主这样的人,我找不到第二个了,我需要大晏的兵力不假,想娶你也不假”
柏殊予感觉药劲上来了,身体逐渐使不上力气,陆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担心她站不了多久,索性站出来朗声道:“都进屋谈吧。”他是这里的主人,又是柏玉浩的同袍挚友,他一发话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柏殊予回头对着柴哈尔行了一个礼,带着绿萼听话地回到房间里。陆旭紧随其后进了屋,只留下一句“殿下要休息,你们去隔壁”然后反手关了门,留下三人在院中大眼瞪小眼。
回到客房,柏殊予低声问道:“陆大哥为何要留下他们?”陆旭扶她躺在床上,看着她缓声道:“他们不会走的,留下来或许有大用处”,“也对,他若想成事关键时刻一定会出手”柏殊予额头上冒着虚汗时冷时热,她想着柴哈尔都说这个份上了,我柏殊予还怕了不成,深情么?我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她见陆旭坐在一旁把玩着一只小药匙,便开口叫绿萼去马车里取大氅来,看着她走到院子里,这才轻声道:“多谢你曾经救我二哥性命,陆姑娘!”
陆旭的手一抖,药匙碰到碗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看了看门窗,又回头看向床上的人,“殿下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慌不忙地找了床边的小凳子坐下,再将柏殊予的手腕拉过来切脉。柏殊予垂眸一笑,“看陆大哥身量纤细,模样好看,便胡乱猜的”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自家哥哥看人家的眼神不对。陆旭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而淡淡的一笑,缓声道:“男装行事方便,我已经习惯了,还请殿下保密。”“那是自然”柏殊予看着陆旭的笑容竟有一种千年冰雪一朝消融,草木吐出新芽来的感觉。她平日里听别人说不爱笑的人若是对自己笑了,便会有一种被珍视的意味,柏殊予觉得房间里的一切都瞬间温柔了许多。陆旭和柏玉浩很合得来,柏殊予自然乐见其成,但想着初次见面不便问太多事情,不如什么都不问顺其自然。
陆旭没有想那么多,他起身去厨房端了另一味药进来放在小桌上,绿萼正在为柏殊予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他让绿萼出去等候片刻,自己在小桌旁坐了下来。柏殊予见他欲言又止,便主动开口:“陆姑娘但说无妨”
“殿下还是叫我陆大哥吧,听着亲切”陆旭确实有话要说,作为柏玉浩的朋友,他一定会帮这个忙;但是他终究是一个大夫,做这种事的时候心里到底有些不忍。他犹豫了一下,直言道:“殿下腹中怀的是双子,这碗药喝下去待到明日毒就算是解了,但是……孩子就不能留了。”柏殊予怔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当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柏殊予知道陆旭的难处,她唤绿萼进来,忍着不适将药喝得一滴不剩。
她们忙完已接近丑时,院中的人也相继回房休息去了。隔壁房间内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柏玉浩和柴哈尔相对坐在桌前,各自的刀分别放在面前的桌面上,一副随时可能打起来的模样。柏玉浩率先提着刀起身躺到一旁的床上,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便相信你一次。”柴哈尔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静静地看着桌上的蜡烛,又像是在透过跳跃的烛火回忆什么。半炷香后,他吹灭油灯,径自走过去在柏玉浩身旁躺下。陆旭的家隐匿在深山里,平时病人多去医馆,一时半会寻不到多的床铺,几人只得将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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