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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我与众姐妹在老祖宗屋中欢笑闲话,忽见琏二哥手持一信函进来,竟是扬州姑父来书。
林妹妹神色诧异,展信只读数语,竟“哎哟”一声,以手抚心,似要跌倒,慌的众人忙来扶住。老祖宗忙问:“丫头,是谁来的书信?”林妹妹良久无语,半天方喘过气来,一滴珠泪慢慢滚落。向老祖宗哽咽道:“父亲来信,自我离家后,父亲日渐消瘦,如今疾病缠绵,怕难回转,所念者唯我一人,故急切召我南归。外孙女自来此,老祖宗待我犹如亲孙女般疼爱,舅父母及诸姐妹,也无不殷勤相爱,我每念及此,莫不感慨此生足矣。然日来我耳畔常有人呼唤之声,似是父亲殷切召唤,今日接此书信,足见黛玉心中感应验矣,只恨不得插上双翼,即刻飞到父亲榻前,奉汤伺药,以赎我不孝之罪。故特向外祖母辞行。”老祖宗一把将林妹妹揽入怀中,手抚其背,极力安慰道:“你父亲如今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自然难免于疾病。我虽舍不得,怎奈你父女情深,我这就派人护送你回去。你且放宽心,你父亲这是思女心切,一旦有你陪伴身边,定然身心宽慰,病也自然就好了。”
林妹妹谢过老祖宗,道:“可见是黛玉不孝,当日若不是抛下父亲来京,父亲若有我每日晨昏陪伴,诗书共读,定不会愁绪郁结,致今日之病。”林妹妹伤心落泪,众人皆尽力宽慰,半天方才慢慢的好了。
我听说林姑夫染病,林妹妹将南归,心中不胜悲戚。此去一路舟车劳顿,比不得在家照应周全,林妹妹身体羸弱,又常思虑过度,姑夫生病她更是心煎火燎的,只怕还未到家又要病倒了。要待劝她,怎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
次日一早,我悻悻踱至妹妹房中,见她正从架中取笔墨书卷等物,紫娟、雪雁一边打点,已经包了几个包袱了。我骇然:“妹妹回去略住几天便来,这些琐细物件,就都不用带去吧?”妹妹道:“自我来京后,父亲身边无相契之人作陪,才致郁郁寡欢,落下这症结。当初来京时,带来的这些书籍笔笺,都是与父亲谈诗作字,日常所用之物、所读之书,临别时父亲细细收拾妥当,带过来的。我如今回去,当然都要带回去的。”我无以回答,只得满怀期待道:“姑夫有妹妹陪伺,定能逢凶化吉。到时候妹妹可要早些回来才好。”妹妹幽幽说道:“我如今只悔当初不该抛父来京,否则有我陪伴,父亲也不至如此。我今回去,定是膝下承孝,博他欢喜,断无再回来的道理。”我如晴天霹雳般怔住,细细思索,妹妹所言,句句在理,竟是我愚顽蠢物,从未想过的。倘若归家,姑夫得以慰藉,病情好转,妹妹自然是再无回来的道理了。她若不来,我在此岂不是了无趣味?“我与妹妹一同前往,如何?我早说林家是诗礼之家,姑夫斯文有德,向往已久,今与妹妹同去,一睹姑夫风采,也增了热闹,岂不更好?”话未说完,只听一声断喝,见妹妹眼早红了一圈,自觉失言,羞得抬腿便走。
林妹妹已定二日后启程,我束手无策,百般无味。所幸这二日老祖宗忙着甄选护送林妹妹南下人选,又准备一应土仪盘缠等,诸姐妹忙着与她道别,一时也没人注意到我。
这日一早,琏二哥与林妹妹辞别众人,带了仆从,登州往扬州去了。我怅然若失,只觉一缕轻魂,化作游丝,飘飘然的跟着林妹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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