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山游记（叙事散文）

羊山游记（叙事散文）

一

想游羊山很久了，但是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成行，虽然它离我居住的县城并不远。

据说蛮王寨上蛮王豢养的花雕至今还活着；传言蛤蟆荡的水底有个千年的神龟；听说八里川草甸的天坑深不见底……这一切一直深深吸引着我。

国庆节的第四天，我们一家齐整装备，准备一睹羊山的风采。从县城出发，经国道行驶至构元镇附近，就开始进山了。

汽车不紧不慢的跑在乡间路上，开启的车窗不时涌入泥土的气息。十月，阳光正暖，微风荡漾，人仿佛徜徉在柔柔软软羽毛里，舒坦的像哼哼猪一样。

沟畔的黄牛正抬头看着我们，它们早早的起来已经填饱了肚子，砸吧着嘴，有意无意的笑着似的；放牛的老汉叼着烟锅，悠悠然的望着远方；几只羊子只管撅起尾巴吃，不时还打个响鼻；偶尔传来高亢的公鸡打鸣，此起彼伏，还有清脆的母鸡报蛋声；三两只土狗在公路边的田地里追逐、疯狂打闹，却惊的一只野兔挣命的撒丫子狂奔；地垴上，一棵柿子树的叶子已开始泛红，黄橙橙、沉甸甸的柿子挂满枝头，就像一群精灵，揪着老树爷爷的胡子晃荡；风儿轻轻地吹过，晨光斜照，些个柿子红茵茵、嫩闪闪儿的，招的雀儿在枝头吵个不停。

我们一刻也没停留，只静静地看着，悄悄地走过，生怕搅扰了这和美的乐章，生怕破坏了这祥和的画面。

二

弯弯曲曲的水泥路，宛如一条流动的传送带，把我们从山脚传送到山顶。一路的美景时而使我们惊叹，时而使我们胆寒，时而使我们禁不住呐喊！让我们忘了羊山的艰险，让我们忘了汽车的颠簸，让我们流连忘返。

且不说路旁不知名的花草，因为那是不胜枚举的，更是因为它们在羊山的雄浑、崔嵬、壮丽、旖旎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更确切地说，我是被羊山的雄浑伟岸、羊山的崔嵬嵯峨、羊山的旖旎葳蕤所震撼！

进山不知几里许，山势突然狭窄了起来，越往前行，越显逼仄，应是铁索洞和阎王砭到了。

抬头看天时，已然不见全天了，只看到一线天空，大片的树丛掩掩映映。在这仅能容纳一车宽的谷底，我们停了下来。

既不是流连于山泉的清澈宛转，也不是流连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一阵风过带来的阵阵寒意，是身处谷底不知其深几许的森森然未知，是不见天日的暗淡和与世隔绝，是那重逾千钧的巨石冷峻的矗立、黑铁般的萧杀之气，让我们心生恐惧而停了下来。

我们一行四人仿佛走进一个深渊。环顾四周，却四顾茫然，一种让人心悸的压迫感，厚重的有些压抑，感觉到儿子的些许不安，我急忙招呼上车。

蜿蜒过里许，才算驶出那一片天地，看着拂过车窗的落叶，感受着晒在身上的暖阳，我们不禁心潮澎湃，真真恍如隔世。铁索洞、阎王砭，名不虚传！

三

汽车继续在山道上蛇行，这狭窄的山道紧紧临着深沟野壑，我却完全忘了害怕和担心。

我的心思，还沉浸在铁索洞、阎王砭的险峻和雄奇之中。那黑铁似的巉岩，矗立在路中央，宛如一尊冷峻的门神不怒自威；那斧劈刀削了一般的石壁，绝高千仞，左冲右突的包抄围堵，它们又倨擁而立，任你插上双翅也难渡过！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哎呀——”！我被一声惊呼扯回到现实。只见对面的一座大山长得好生奇怪，仿佛被什么巨斧神刀劈砍削凿过一般。一面是沟壑险峻、山林丰茂；一面是绝壁飞岩、赤裸健硕。树丛和壁崖参差连环又曲陌交通，既泾渭分明又彼此相融。这两种迥异的景致被自然而然的融合在一起，让这大山越发精神起来，显得英气逼人！

虽已近中午，但大山深处的这里却是朝阳映射，浮云游荡，山气氤氲蒸腾，晨曦袅袅，给人以云蒸霞蔚之感。那一簇簇殷嫣的红霞，那一绺绺灿烂的金黄，那一团团招摇的绛紫，都和着那一丛丛深绿的翠色。

这晨曦恁地霸道，把这红黄紫绿一股脑儿的糅在一起，糅合成一巨幅彩墨山水，又像是笼着千万道彩霞，好美！这大概就是传说的“海螺殿”了，它层层叠叠的样子，真像一个超级巨螺在静静的伏卧着，还用五彩的霓虹妆扮自己。

四

看着看着，汽车爬过了百转千回的山路。离的老远老远的，我就被几根金灿灿的柱子吸引，近了看，原来是一串串结成辫、扎成串的玉米棒子。从三米多高的房檐直溜溜垂吊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金晃晃的，让人陡然生出丰盈的喜悦，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一下，凑在鼻尖深深吸上一口。是了，这丰收的味道！美了，这丰收的味道！

庄稼地里，毛绒绒的黄豆荚都在使暗劲地长，老叔正挥舞着锄头，扒弄豆子根上的地膜。他的热情都长在满脸的褶子里和满口的白牙里。花白的头发，耳背，腰背却挺得杠子一样。只是知道我们要上蛮王寨后面的八里川草甸，就忙着给我们指路，不听我们道声谢谢。嗯，那前面就是，是蛮王寨到了，我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大花雕。

蛮王寨，当我真正匍匐在它脚下的时候，我已忘却了蛮王的花雕。如果说海螺殿，它是带着几分灵秀的厚重，那么蛮王寨，它是带着深沉的厚重！如果说铁索洞、阎王砭，它是带着冷峻的潇杀，那么蛮王寨，它是向着天空，挺起它黑铁般的脊梁，鼓起它黑铁般的胸膛，展示着它无尽的力量！

蛮王寨，它又是如此的博大、清幽、深远！你越是仔细看它，你越是只能体会它的伟岸与雄浑而无法言说！那种绿到骨头的感觉，墨绿带黑；那种厚重圆实的感觉，浑圆健硕；那种耸入云天的感觉，巍然屹立。它铮铮地伫立在那里，岿然不动，俯视人间，守护众生。山风的打磨、霜雪的洗礼却愈发使得它葱翠雄浑了。

蛮王寨，就像一尊神佛，我哪能够记述它的尊荣？蛮王寨，就像一幢巍峨神秘的圣城，我哪能够形容它的博大浩瀚？

五

与蛮王寨相邻的是一座绵延的山峦，呈环抱状，拥着脚下的丁家院子。它像一堵厚重的城墙，裸露着坚硬的石壁，流露出沧桑。

去往八里川的路，就在蛮王寨和这座山的夹沟里。缘沟而上，路极难行。时而挺胸拾腰，时而手脚并用，时而匍匐攀爬，时而侧身绕转。山路陡峭又湿滑，还满是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石疙瘩，一个不小心，鞋就被卡在石缝里拔不出来。只管一股脑的往上爬呀，这些许泥水、石棱又算得了什么，八里川高山草甸在等着我！

不提路边的野花和茂密的森林了吧。那满路上的松塔，就是我们沿途的兴趣所在。海拔两千多米的羊山，松塔能长到一尺多长，大得吓人。

我们比松鼠还要兴奋，手脚并用地捡一堆，剥开时却很失落，松塔里空空如也。正在腹诽时，一阵风吹过，只听倏倏的一阵响动，仿佛电影里绿林好汉的暗器声。我们还没回过神来，就噼里啪啦的头上身上中镖了。惊魂之余，但见落下来的竟是一粒粒饱胀丰满的松子，咯嘣咬开，满口流动着清香。欢呼雀跃之情自不必说，哪还顾得矜持，手脚并用抱住树一阵猛摇，却尴尬了，原来这都是腰一般粗的，哪里摇得动哦？倒是粘得一手一身一屁股的松香！

六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不知歇了几个间歇。正不知还有多远时，前面惊呼“快看——”！我本能的精神一震，这山高林密，莫不有如景阳冈“吊睛白额大虫”般的猛兽？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上方明亮一绺蓝色，突兀地镶嵌在高大密实的树林中，一直延伸向前，显得神秘莫测。不错，我们要登顶了！八里川草甸近在眼前！加速！

站在山顶隘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莽莽荒荒的森林。我们迷糊了，说好的草甸呢？不是说过了隘口就到了吗？还是我们走错了路？莫非山下老丈故做欺瞒，意图不轨？我笑自己小说看多了。

紧张、惊喜、兴奋之后，羊山紧接着带给我们的却是遗憾，但事已至此，也无暇顾及太多，总要弄个明白，讨个踏实吧。

林中隐隐约约有两条路，我们一行，沿着向下的那条摸索前去。这里林深草茂，人迹罕至，随处可见不知名的野果，红的正旺。

林子越走越深，我们一行四人，仿佛陷入无边的大海，阴冷潮湿而又寂静，没有一丝风，世界仿佛凝固了一般。偶尔传来一两声老鸹叫，仿佛在向我们证明，这还是人间。我有点后悔，应该多约几个朋友一起的。

一路探索前进，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的功夫，树木逐渐变稀少了，四周也光亮了些。再行进，突地天光大亮，豁然开朗。

好大！好美！好个一望无际绵绵不绝！好个波浪滔天云淡风轻！好个八里川高山草甸！竟然藏在这里，找的我苦也！

七

草甸，是的，是正经草甸！我们欢呼着，尖叫着，争先恐后地把自己摔入草窝里。打几个滚，翻几个跟头。这绵延的草甸像大海一样淹没了我们，任我们撒欢、撒娇、撒赖。我们忘了疲惫，欢呼雀跃，像是回到了童年。

这里是草的海洋，没过膝盖深的草，服服帖帖的掩盖在这片土地上，虽抵不过狂风，但它坚韧而新鲜。细长的草叶，盈盈的披散着，如果扯直，也足足有一米多长，一阵风起，如波浪般涌动。在这秦巴大山深处，我不禁想起学堂上的诗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不错，如果可以，我们真的愿意。

不要问我羊山草甸，它是怎样的明朗开阔，它就像一块硕大无朋的地毯，自由的铺盖舒展，直到天边，在这海拔两千多米的羊山之巅！不要问我羊山草甸，它是怎样的柔软绵延，它就像一团流动的云雾，起起伏伏，延伸到森林深处！不要问我羊山草甸，它是怎样的可爱顽皮，它就像无数个球状精灵，秋风拂动它们长长的头发，它们撒欢样地在原上奔跑滚动！也不要问我羊山草甸，它是怎样的美丽神奇，它就像一条温暖的棉被，蓬松柔软，还用五颜六色的花草点缀妆扮。微风徐徐，你看，它又成了一浪浪五彩斑斓的波涛。。。。。。

八

稍安静下来时，才有心思望向四周的山峦。这草甸四周的山峦，总体造型呈回环型。外围是蛮王寨率领的一众山峦，草甸就延展在群山的山脊上。

在这十月的羊山，惊喜太多，几乎让我丧失了感知能力，我已经感觉不到惊喜，感受不到惊艳了。而四周的山峦，让我再一次压制不住的心潮澎湃，是的，请原谅我的无知和浅陋。但是，这实在是太美了。

金秋十月，八里川草甸四周的山峦，虽然霜叶尚未完全浸染，但也颇有一番风味。那一块块的鲜红，一绺绺的深紫，一堆堆的金黄，一团团的雪白，一抹抹的翠绿，一片片的湛蓝。。。。。。像是春天的百花园，百花竟艳，姹紫嫣红。

这五彩缤纷的山峦如梦如幻，掩映着八里川草甸，掩映着那一片白芦花，它披着枯黄的衣袍，头顶着雪白的芦花，自由自在的摇摆、舞蹈，随风招摇；这五彩缤纷的山峦风光旖旎，掩映着八里川草甸，掩映着那一团团草球儿，它就像一朵朵金黄或碧绿的云团，随风起伏，腾挪辗转；这五彩缤纷的山峦雄伟壮丽，掩映着八里川草甸，掩映着头顶上空那触手可及的白云，它久久的在这里游来荡去，似乎也在寻找那草丛中跳跃翻滚的自己。。。。。。

九

错过了蛤蟆荡？那也没他什么。那千年或许是万年的神龟，吞云吐雾，生生不息，无论我来与不来，它都在那里。而此行，我知足矣。

哦，羊山，她是怎样的美不胜收！她是怎样的风情万种！她是怎样的瑰丽神秘！你若不投身于她的怀抱，你便无法领会她的旖旎与壮美！你若不亲自领略这声色气韵，你便难以名状她的恩惠！你若不坐下侧耳倾听，你便感受不到她的历史沧桑！

那不是一座座山，那不是一条条岭，那不是一簇簇、一丛丛的树林山花，那也不是童话梦幻般的八里草甸。那是生活赋予我们的一种美丽，一种爱意，一种幸福。

在这高山峻岭之上，你才能领会到她的温暖与美丽！你全然能够感受到一种放空之后的充实与满足！你自然而然的高声咆哮出来，放声笑出来，放松跳起来！是的，她是大自然的馈赠，任你一亲芳泽，凭你想象观瞻。。。。。。

十

不知什么时候，我停止了思绪，望着远方，那里有一只苍鹰在天空中翱翔，它独自巡游在山巅之上，却自由自在的令人向往。

戊戌年十月于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