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看见死神

作者: 凝飞呀 | 来源:发表于2020-04-15 01:16 被阅读0次

    今天抽空看了《我不是药神》,几次泪盈满眶。作为曾经历过亲人罹患癌症的我,对这种钱就是命的体会,真的是感同身受。

    的确,这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穷才是当今社会的最大痛点,穷到看不起病,买不起房,上不起学,这种病,的确没得治。

    回想起十几年前,就在高考的前三个月,正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桃花灼灼的季节。

    我在学校里被电话通知,远在杭州打工的爸妈回家来了!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了这个周末学校不放假也请假回家一趟看看。我心理既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终于又能见到爸妈了,忐忑的是爸妈明明春节后去杭州打工还没多长时间,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呢?

    我和弟弟从学校请假一起回到家,看到躺在床上的爸爸挂着吊瓶,满身的伤疤和管子,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家里床前围了一圈亲人,妈妈强忍着泪水告诉我和弟弟爸爸得了胃癌。刚查出来不久,上周我在学校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在医院做复查,当时怕影响我高考想瞒着我。

    复查出来确认是晚期,当天下午爸妈就直接从杭州去了武汉同济医院会诊治疗,并做了手术后回家。眼看也是没办法再瞒着我了,迫不得已,直接让我和弟弟回家面对现实。

    医生告诉我妈妈:我爸爸身上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至整个胃部,最多还能活四个月。爸爸妈妈不甘心,倾尽所有并借钱做了胃全切手术。手术回来后,每天只能靠输送流质营养液维持生命,癌细胞还是转移扩散到身体其他部位。化疗折磨得爸爸痛不欲生,我看到爸爸越来越瘦,痛得拳头捶墙,浑身颤抖……仿佛在和死神抗战,却又是那么无力而无奈。

    尽管我每个周末回家照看爸妈,再去县城医院开证明,找医生买杜冷丁给爸爸止痛,但杜冷丁是限售药品也算是毒品的一种,医生根据规定开的那么一点点量根本不够给爸爸止痛。无奈之下,我耍起了小聪明,去每个科室可怜巴巴的哀求每个主任医师尽量给我多开一点,这样加起来就多一些(可能那时候县城医院还没有连网),爸爸的痛苦就能轻一些。老家村里离县城二三十里地远,每次骑着古老的二八大自行车,从山沟田埂到黄土坡路,我都骑的飞快!

    使用杜冷丁止痛,刚开始的时候止痛效果还可以,打完针爸爸能安睡一会儿。可没过多久,爸爸身体的免疫力越来越低,杜冷丁的止痛效果也越来越弱。

    也不知道一直到高考的那三个月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反正是稀里糊涂考完了高考,自己也知道考的不好。爸爸问我感觉考的怎样,我也不敢说不好,怕影响他心情。只说没感觉、不知道。可是我自己的心里却是清楚的,那种难受的感觉无法描述。

    直到高考成绩公布出来,爸爸气的使出浑身力气撕掉了我从小学到中学满墙的奖状!边撕边虚弱地问我:你以前不是尖子生学习好吗?老师不是说你是名牌大学的苗子吗?不是还上过电视吗?不是还参加竞赛拿过奖吗?就考了这样的成绩对得起你自己吗?!

    我只有无言以对、默默流泪,我知道自己让爸妈失望透了。

    期间有镇里高中的校长和老师找到家里来,让我去他们学校复读,说我复读一年至少能考个重点大学,我去复读的话不收我学费,学校还补贴给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因为我之前在县城重点高中上学,那个时候乡镇高中生源差一些,如果有学生包括复读生考上重点或名牌大学,乡镇高中应该也有很大的奖励。爸妈不知怎么被说动了,就让老师把我带去了学校准备复读一年。可没过半个月,我妈找到老师说不行,让我回家。当时老师还不同意我走,说不能可惜了一颗好苗子,坚持让我留下。高中大门平时也是封闭管理锁着的,没放月假、没有特批,不允许学生出门。后来还是在其他同学的帮助下,我把棉被衣服用品从宿舍窗户后墙塞出去,自己找机会借口从大门出来,绕到宿舍后墙、背着棉被衣服用品走回家了。

    家里不多的积蓄早已花光,爸爸每天的治疗费用要按时交,妈妈带着我四处借钱。借钱的不容易、人心隔肚皮、世间的冷暖在那个时候我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后来我还是收到了一所“不怎么样”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虽然不是爸妈期待的好大学,但看着红红的通知书,他们还是没那么耿耿于怀了,毕竟我也算是我们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孩子。可上学的钱却是个问题……

    有次和亲戚一起吃饭,长辈亲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跟我说我长的还不赖,干脆附近找个有钱的人家嫁过去就不用愁钱了!平时从来没跟她们红过脸的我,当时就把正在夹菜的筷子重重摔到桌上,直接起身走人了!

    家人又建议我去学个短期电脑培训班,以后去办公室当个打字员文员什么的,不用种地扒田沟,多少也能补贴家里。毕竟爸爸病重需要治疗费,弟弟也很快就要高考上大学,也需要钱。学电脑几个月时间最多半年就能出去工作赚钱了。

    我真的去了电脑培训班,学了不到十天,五笔打字刚记熟,我妈打电话叫我回去。

    爸爸左思右想觉得女孩子还是得去上个大学,不像弟弟是男孩就算以后不上大学,也有力气种田干活、打工出力气挣钱,说女孩子没有力气干活,没有点学历以后出去也要受苦受累,坚持要我去上大学读书!第一学期读书的钱,爸爸和妈妈其实老早准备好了,就算做手术借钱也一直留着没动,谁也没告诉。

    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我心里真的是又高兴又心酸、惭愧……爸爸替女儿考虑的多长远啊!而自己却太不争气。

    多少个无眠的黑夜里,透过昏暗的夜光,我看到爸爸痛苦的无法入睡、低声哀嚎,甚至跪在床上祈求上天:老天爷啊!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亏良心的事。你让我多活些年吧!让我看到我的儿女长大成家立业我就闭眼了……

    老天爷啊,你就让我多活几年吧!我想看看我女儿嫁到谁家,大学一毕业应该也很快的……

    老天爷啊,你就让我多活一年吧,让我看到我儿子明年高考也行啊……

    最后爸爸不再跪床祈求,他只是一遍遍的告诉坐在床边的我和弟弟:你爸这一辈子就算这么完了,忙碌了半辈子也没让你们过上好生活。你们以后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好好待你妈。你妈是 个好女人,跟着我吃尽苦受尽累,以后我不在了,你妈要是再找一个伴儿你们也要理解她……

    妈妈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伴儿,我知道爸爸是她心里永远的、唯一的伴儿。

    最终爸爸在十月离开了这个他留恋的世界,从查出癌症到被病魔带走,爸爸只活了六个月。这六个月里,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分崩离析、负债累累。

    爸爸走后,妈妈拼了命的的在工厂打工挣钱,我和弟弟一边上大学一边勤工俭学、拿奖学金、做家教、当促销员、端盘子的服务员等各种兼职挣钱。

    我还记得我和妈妈送弟弟上大学报名时,发表登记的老师看到我弟弟满手的血泡,问我们是怎么回事?当得知弟弟是因为家庭变故没钱上学,高考结束后就去建筑工地干了两个多月的水泥工,以至于满手血泡时,老师都快流泪了。当即就让我们去走绿色通道,办理助学贷款。

    大学期间,我们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边学习一边兼职打工养活自己。时间飞快,我们毕业工作,终于把助学贷款、家庭欠债全部还完。

    现在的弟弟依然在建筑工地,他已经是一家大型国企的一级建造师,分公司的副总。虽然依旧很忙碌辛苦,但比以前多了很多幸福的味道。

    一场意外的灾难,让我和弟弟提早体验了生离死别、人生的冷暖和生活的艰难。

    从那以后,我才真正知道钱的重要性。也明白了身体健康的重要性。

    所以我要努力工作挣钱,也要认真对待自己的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金钱也是身体的保障。有些时候,钱是可以买来命的。

    除了良心,没有什么都可以,别没有钱。

    除了恶意,什么都可以有,别有病。

    前年弟弟拍的老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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