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流年

                          （一）

      前几日外出和同事吃饭，坐出租车回单位时路过一个桥洞，满是积水。前面的大车走走停了下来，我以为是路况不好，难以通行的缘故，心里暗暗抱怨。打开窗户向外张望时，才看见有一位满是白发的老奶奶正扶着桥壁，从积水的边缘一点点移动，直到她过去，大车才缓缓的继续向前。

      出租车师傅向大车司机鸣笛以示敬意，我望了司机一眼，带着鸭舌帽，皮肤黝黑，疲惫不堪。

    尽管生活很苦，也要尽力在别人的脸上漾起一点甜。

                          （二）

      认识一个女孩子，四川康巴县人，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东北，短短的头发，尖尖的下巴，看人的时候脸扬起一点，30岁了，有种和实际年龄不太相符的纯粹。

      她在单位的房间很小，一个房间，一张单人床。过年的时候妈妈从四川赶来看她，她自己在地上住，让妈妈住床上。单位领导去看望，问有什么困难啊，妈妈坐在对面，听不懂汉语，女儿便一句句翻译，然后妈妈听懂了，就笑着摇头，领导看看周围，说这不缺一张床嘛，明天搬过来，妈妈和女儿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用。

      女孩子一年有两次休假的机会，每年她都赶在家里收庄稼的时候回去，她说父母老了，忙不过来。     

      不表达不是不需要，只是习惯把别人的位置摆的更高一点。

                        （三） 

      从沈阳集训回来，由于没算准时间，临十分钟就开车了才赶去取票，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求前面的人帮忙，果不其然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转身想着去改签吧，旁边队伍的大爷这时招呼我过去，并故意提高了一个声调说女儿在那边排队取呢，我后面想想，才明白他这样是为了消除后面排队人的不满和我的尴尬。

      正因为有他，我踩着点赶上了车。我好像现在就记不清大爷的模样，但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温暖。

      我们有多善良，这个世界就有多温柔。

                          （四）

      前一阵子统计单位重点关注人员，有主官报过来一个刚来不久的新兵。我知道他，眼睛斜斜的，看人总是从下往上瞟上来的样子，让人看着不很舒服。我仔细看了看他的情况：父亲几年前自杀，母亲对他管教极为严格。我心里有点发紧了，平时他闭着的嘴唇和倔强的眼神一下子涌到了脑海，他不到20岁就要忍受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负担，我突然就觉得有点心酸。打电话过去，询问主官有没有好的教育办法。“还能怎么办，严加管控，9月份安排退伍嘛。”电话这边的我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又忍不住憋了回去。

      对于这孩子的印象，仔细想想大部分源于几次间接的接触。一次陪上级机关检查，由于早就听闻这批新兵里属他不服从管理，让叠被子叠到一半脾气上来就索性一掀，集中住宿几天就说受不了了，要写退伍申请回家，几次折腾下来，他变成了重点关注对象。机关干事要找他谈谈，他打着报告来到房间，脖子挺得直直的，双手紧扣在裤缝线，干事和颜悦色地问适不适应啊。“报告！适应！”声音大若洪钟，完全听不出一点迟疑和犹豫。站在一旁的我笑笑，心想：到底还是孩子，稍微唬一唬，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就对不上牙了。

      但他后来好像真的适应过来了，集训结束后去炊事班，也能积极的帮忙打打下手，到了吃饭的当口，人陆陆续续过来，他就往后退几步，站的笔直笔直的迎接，待所有人吃完后才去打自己的饭菜，窝在一个角落里狼吞虎咽。

      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继续着，谁也没想到最近一段时间他又出现了异常，有时莫名其妙就哭了，还要砸墙捶地，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主官找他聊天了解情况，他说是家里的房子要卖了，他不想卖，和家人起了争执，又没什么好的办法去解决。我理解他的情绪，是那种既着急又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然后作为关心帮助对象报到机关重点关注，对策措施那栏写了一条：9月份安排退伍。

      确实被重点关注了，但并没有关心帮助过。

      我看着表格，想起了这个孩子笔直又有点倔强的身影，忍不住自作主张删掉了那句冷冰冰的话，改成：依托上级心理咨询平台，联系心理医生寻求解决办法。我在平台做过一段时间编辑，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去尽可能的帮助到他。

      然后拿去给领导呈阅，领导看完后眉头皱起来，将我训斥一顿，挥笔改成：严加管控，安排退伍。和当时基层报的意见如出一辙。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很多人说我不适合管人管事的原因了。他们时常劝告我要成熟一点，而我只觉得他们冷漠。

    如果人性本就苦，那么生活怎能甜。

     

追忆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