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兰一中师生聚会)
1959年夏天,我与小学同班同学梅宝富、谢囯安、唐荣贵、廖顺吉、吴庆华、柳文湘、曾春珍,金健等人一起考进了兰溪第一中学(兰溪中学)。当时初一年级有9个班522位同学,可谓队伍宠大。我被分在初一(7)班,班里同学多达58人。后来逐步撤并成了4个班,到初三毕业时,同年级的同学只乘下201人。我是在初三(3)班毕业的,同班的同学有金健、赵文生、董志益、廖顺吉、王庭荣、刘樟根、王庭良、盛秋琴、季秋云、王化利、叶济中、唐荣贵、吴庆华、方瑞祥、孙品兰、方连松等,经常在一起玩的还有隔壁班的邵中华、宋小妹、曹锦荣、郑永泰、徐寿林、王加宝、姚仁隽、柳文湘和谢囯安等同学。初三(3)班的班主任是李朝文,学的外语是俄语。印象颇深的任课老师有詹荣福、徐有丰、李鸣、严邦洛、王华岳、金仙光、方河潮等师长。
念初中时,家里又添了小妹妹,一家七口依靠父亲的微薄的薪水实在无法度日。幸好勤劳的母亲有一双灵巧的手,为人缝纫成衣挣钱养家,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其时我和大妹、二妹担水、纺线、踏袜底、拾煤渣、割柴草,只要力所能及都干过。那时还没有自来水,不仅居民喝水靠兰江,工厂用水也要买兰江水。我就为建囯路上的兰溪织造厂(后来的毛巾厂)担水挣钱过,一担水3分钱,从王家码头埠头挑到平路要上30多个台階,然后一路挑到周家巷织造厂水池里,有时一天要挑20多担,一个才10多岁的孩子,个子刚好过水桶,一担水重百斤,其艰辛是可想而知的。有一次外出拾柴禾,和伙伴们进入兰江大桥工地揀了几块廢木头,被守桥部队站岗的战士发现了,就沿着未筑完工的大桥拼命逃,弄得守桥战士鸣枪示警,情急中在桥上纵身跳进兰江,被水流冲到了黄湓滩才爬上岸,没有淹死是命大。上中学后每年暑期都到农村粮站帮助征粮司磅,学费都是自己挣出来的。游埠区的潦溪桥、上石桥、伍家圩等地粮站都干过。又踫上三年困难,定量供应粮油,多数人食不果腹。好且小姨妈在方石洞丝织厂里当炊事员,我在那里搭伙沾了一点光,免强可以吃饱。孩子多、负担重,爸妈因此很少来管我们的学业,我也就把小学里的顽劣脾气带到了中学。有一次与同学到黄龙洞后山挖笋被农户发觉,逃跑不及被扭送到校长办公室,郑清之校长亲自出面处理,罰我在办公楼外面空地上整整站立了二小时,还挨了一个“格栗子”;又一次在男同学的唆使下,与同桌的女同学金健发生了矛盾,一怒之下把她的课本书都撕了个精光,学校因此给了我一个警告处分;初二时移到东岳殿上课,课间休息从十多米高的青石看台上跳到王华岳老师经管的植物园,幸好未跳断腿,还赢得住校生一个红薯的预定奨赏,不免沾沾自喜。但顽劣归顽劣,学习成绩尚可,语文、物理、化学和外语全优,并担任过俄语和语文课代表,年级作文比赛还得了个第二名(第一名是2班的冯子清)。劳动课也不错,学校支援大办钢铁,我是敲矿石的能手,因此出席了学校在罗汉堂举行的群英会,获得了汤布、毛巾和一张奨状。一来二去,三年期满初中毕业了。
1962年初夏中考,我有幸考上了当时浙江省重点中学衢州第二中学,这是一所“苏联老大哥”援建的颇负盛名的高级中学。邻居小伙伴、唐锡云的儿子唐正平已先期在那里念书。一齐考上衢二中的通学生中还有梅宝富。那时大饥荒还未过去,不仅农村一片淒凉,城里工商业也十分淍蔽。我们一家七口,外婆已经年迈,大妹福水十二岁,二妹和音十岁,小妹晓音才七岁。父亲虽然在粮食系统工作,但单位在乡镇。白天穿乡走村搞调查,晚上写材料,薪水很低抽烟上瘾,一天要抽二包,很少寄钱回来,家里主要靠母亲上门做裁缝所得维持生计。而要去衢二中上学最起码要有一个象样的舖盖,学费虽然可免,但书簿费、伙食费却省不了,家里实在供不起一个高中生。我收到入学通知书后就哭闹着要继续上学,学校第二次书面催注册入学时,班主任李朝文和正平的父亲唐锡云还特地到我家来做工作,劝说父母让我去上学,并表示愿意由他们筹备舖盖。但父亲铁了心,从乡下赶回来对我说:书是没得读了,学点手艺吧!二个行当由你挑,一是坐坐的,就是跟邻居阿四叔学鞝鞋;二是站站的,找个理发师傅学剃头。总之,自己谋生。无可奈何之下,就拜同屋邻居阿四叔为师,成了个小鞋匠。阿四,大名叫王金生,是父母的老同乡,也是我后来岳父的亲弟弟。人很爽直,爱开玩笑,经常打骂老婆。但对手艺一丝不苟,在翻鞋(布鞋制作)技术和做工精细上还超过了他哥哥阿二。可以说整个北门,甚至全兰溪城的常住百姓没有不知道鞋匠阿四的。他对我的要求十分严格,到他家先干杂活,还得抱小孩,到河埠头挑水洗菜,但总算是自己挣饭吃了。无独有偶,和我一起考上衢二中的梅宝富也因为家境不济没去上学,跟随父亲在养砚巷口学剃头糊口。宝富后来跟我开玩笑,说我们俩一个剃头,一个鞝鞋,在同学中称得上顶天立地了。
鞝鞋生意是下半年忙,上半年空。我刚进门学艺时刚好是夏秋之交,生意开始忙起来了。手艺上由易而难,先学锤切布鞋底,布鞋底必须锤得四面中间一样平整,腰子型的四围要切得光滑无痕。工具主要是专用铁锤二把,滑刀和皮刀各一把。滑刀是切腰部的条形小刀,无柄;皮刀则是切头部和跟部的有柄大刀。刀要磨得既薄又锋利,一点都不能偷懒,磨一次刀起码得切十双鞋底。再学燙粉,这道是最后的面子工序,但却学得早。先用石粉和面粉调匀,用牙刷在鞝好的布鞋底四周涂上拌好的湿粉。待半干后,再用半弧形烧红的烙铁燙。手脚要快,不能燙焦燙黄,要燙得四周雪白匀称,卖相好看。当然,关键的手工还是鞝鞋。布鞋制作与皮鞋制作不同,是翻起来鞝的,故布鞋匠又叫翻鞋师傅。鞝布鞋,先在锤平的鞋底前后中间用铅笔做好记号,再把刷湿的鞋帮翻转套在鞋底上,前后各钉一枚小鞋钉固定。然后用实心钻从腰档钻孔,用穿好纻麻线的弯针对着孔缝第一针。腰档的针脚可以稍宽一点,二头一定要细密,且都必须用力将线勒紧,防止露线。一只鞋起码有75~80个针脚,不能偷工減料、马虎大意。一只缝好即用头部圆形的锤子将针脚锤平,交给师娘或师妹缝躺底(用棉絮填空,再用布与鞋帮缝连在一起)。缝好躺底的鞋要乘鞋帮未干时马上翻正,这活没有力气是不行的。翻正后用对应尺码的乌桕木楦头楦成男女各不相同的鞋型,然后燙粉。燙好粉把成双楦好的鞋放到生着木炭的烘箱内烤干,然后取出鞋楦,一双布鞋才算完工。鞋匠阿四不仅手艺远近闻名,手脚也麻利。城里一般翻鞋师傅一天能鞝四、五双就算能工巧匠了,而阿四却可以一天鞝七、八双,加上夜里加班一天可以鞝十双。再加上修理橡胶套鞋、钉鞋掌等零星杂活,忙时一天下来可以赚上10来元,一个月少不了一、二百块钱。在那时一、二百元是可观的数目,是一笔了不起的月薪。所以阿四家虽然有九口,还不时可以吃上红烧肉和野味,伙食比我家粗菜淡饭强多了。虽然干活累,但饭总算能吃饱了。(待续)
(鞋匠阿四的一家)(2018.5.19施福山于黄龙洞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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