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整理好行装,推着被冷落好久的捷安特出发。
两秒前,还在纠结,乘车,还是骑车?乘车,意味着独立在寒风中,死心塌地地干等,一旦上了车,不允许后悔,直达目的地,看似轻松,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乘车嘛,不就是为了起点到终点的便利吗?即便如此,总觉心有不甘,快速与便利,似乎并非所必需的。
到楼下的那一刻,瞥见楼梯口委屈的捷安特,瞬间作了决定。伙计,跟我走吧。
到户外,侧倾身,压了压座椅,后轮胎气不太足,但一大早,哪个车行开门呢?将就些,一踮右脚,启动,出发。
小雪后的清晨,气温不到5度,初冬的微风,像冰冷的刀片,贴着脸颊滑过;此时的晨风,又像锐利的牙,轻咬着你的双耳,让你意识到它的存在。腾出左手,把颈脖的围巾往上提,尽量遮住裸露的头部。好久没有体会这种滋味,能刺入你的肌肤的,才会让你印象深刻。
马路中央,车流像过江之鲫,唰唰地疾驰而过。人行道上,一辆辆电瓶车,穿上了厚重的冬装,棉被一样的挡风衣,像移动的屏风,为全副武装的主人隔开一道寒流。头盔、围巾和口罩,是普通骑行者的出行装备。而几乎“裸骑”的人,绝无仅有,属于滚滚洪流中的“另类”。
一路绿灯。途经车站出口,几辆绿色的、蓝色的大巴,摇摇晃晃,缓缓驶出,一早将乘客送往四面八方。红尘中的人,不是在路上,就是准备上路。上路的方式各种各样,选择越多,越不知道怎么走。选择有限,出发反倒利落些。
从起点到终点,没有直线路径,纵横交错的路线,用微积分计算,究竟有多少条?无须动脑选择哪一条,反正绿灯直行,红灯拐弯。就这样,拐入一条少有人走的路,确切地说,少有人骑行的路。
这是一条僻静的马路,沿着市区最古老的河流,八圩港,长江的一条很小的支流。河流的年龄,似乎无法甄别,但河岸边梧桐树可以见证。那粗壮的树干,双臂难以合抱,苍劲的虬枝,像一支支笔,执着地书写冬季的留言。
一列高大的梧桐树,像卫兵一样坚守在河边,梧桐叶几乎片片染黄,像擎着一把巨伞。一阵风过,洒下几片黄叶,翻几下身,无奈地沉沉睡去。“况属高风远,山山黄叶飞”,平原地带,亦是如此。那片片黄叶,是树寄给大地的一张张信笺吧。
信的开头,会不会是“好久没有联系,……” 好巧,蓝色的路牌上写着“久联路”,从没听说过,难道真的是“好久没有联系”的意思吗?突然发现,右手边,是一家工厂的入口处,厂门边的牌子上写着“久联公司”。不觉哑然失笑,自作多情。
这条路,岔路口不多,红绿灯少,一路向南沿岸直行。
不远处,一座高架桥横跨在马路上方。这是本市一条最早的高速公路,经过长江大桥通往苏南地区。我的上班路线,几乎一路傍着它。它高高在上,我贴地而行;它风驰电掣,我慢如蜗牛。各自朝向自己的目的地进发。
穿过高架桥洞,左拐至东西方向的新洲路。这条路两边有最早的装修建材市场。随着城市化推进如火如荼,装修市场的生意日益火爆。从瓷砖到炊具,从家具到壁纸,无一不足。到处拆迁,到处扩建,连学校也搬迁至长江边。
一路上,出现几位戴着黄色塑料头盔的骑行者。他们穿着红色的帆布工作服,自行车后座上载着工具箱。新洲路东段,正在建一座印象城,新城区大型的购物商场,这些师傅可能去那儿施工吧。
继续前行时,过去轻便的捷安特,好像有点疲倦,是不是被冷落长久后缺乏活力。但是,它的主人手脚一起发力,从脚尖源源不断地递送能量。
此时只有唯一的路线,向东,迎着朝阳,红得热烈但不灼热的冬阳。这条路,经过一座高桥,横跨十圩港。大桥两边,矗立着四座桥头堡。上波较陡,干脆下车推行,不时欣赏大桥两岸的风景。
桥头堡大桥以北,两岸高楼林立,左边是“新世纪一号”,右边是“碧桂园”,像两兄弟隔港相望。十多年前,这里仅是农户依港而建的白墙黛瓦的两三层小楼,如今,都成了高档小区。
十圩港两岸而大桥以南,视野开阔,蓝盈盈的天空下,柔和的霞光照亮了不远处的高速公路。十圩港右岸,有一丛不知名的大树。仔细看,三只鸟窝筑在高高的树梢处。这时,鸟儿该醒了吧!
看见鸟巢了吗走到桥中央,开始骑行。从高处往下,不用使力,按住车把手,像飞一样往下冲,耳边呼呼风声,这是一路上最轻松最爽的一段路。到达平地,车速慢下来,路边的一块菜地出现眼前,顿时感到十二分的亲切。那是被霜冻蔫了的油菜,趴在地面,好像未睡醒的样子。不必担心,太阳升起后,它们很快会抬起头,伸展胳膊,精神抖擞起来。这片港边的洼地,被一双勤劳的手整饬出来,栽上整齐的菜秧,几乎看不见一根杂草。估计哪位失地的老农,舍不得浪费丁点荒地。
油菜好久未近距离见到地里的蔬菜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每天的上学路上,亲眼所见四季的轮换:春天的麦苗,夏天的水稻,秋季的棉花,冬季的萝卜……想不到,被城市化的地区,还留有一方农家的记忆。
离单位越来越近了,连续穿过三个小区: 榕湖世家、中梁一号和晨阳甲弟。一排排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投下一片阴影,让骑行的人不知去何处寻求零星的阳光。
离目的地越近,可选择的路径就越少。现在只是选择从哪个门进入,南门,北门,还是东门?
当然,总是选择最近的。最近的,未必是最佳的。不过,不再纠结。
偶尔的骑行上班,漫长而又短暂,六十分钟,县城一游。然而,用双脚的力量推动车轮,与大地亲密接触。
好久未联系了,这次骑行之旅,算是一解多年前放学路上的遥远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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