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容老夫补一刀
背囊是沉重的,两罐麻油芥丝里装满着母亲无数句照顾好自己,混不下去就回家的叮嘱;半条红旗渠是父亲经验的鼓励:孩儿啊,出门在外要多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多雨的七月,坑洼不断的洋灰路面上积着泥水,低矮的红砖墙下早早蹲着几个抽旱烟的老者,一个年长点的淡漠的问着:“老石家的,要出远门啊?”
石磊应承着喊过大爷,步履逃也似的变得匆匆。家门口父亲殷殷的目光停滞在路尽头,身影显得愈加佝偻。
进城的公交车拥挤而嘈杂,还没坐定,邻村的李婶儿大嗓门在耳边响起:“小石头,这大包小裹的,是要去哪儿啊?”成功了吸引了半车人的目光,石磊被周围的目光灼着有点羞赧,小声说着:“进趟城,进趟城……”,并尽可能把自己放到最后的座位上,闭着眼睛装睡,躲避着同乡过于热情的嘘寒问暖。
郑州火车站大广场上:席着几张报纸或坐或躺的旅人;喊着“开封、洛阳上车就走”的小喇叭;各种儿童玩具堆了一地的小商贩;吆喝着“药到病除”的江湖骗子……这一切对石磊是陌生而新奇的。
一个胖乎乎的大姐拿着名片晃到他眼前暧昧的说着:“住旅店吗?小伙儿,大床,有热水,能上网,还能给你找个姑娘……”
石磊以沉默着应对这未知的环境,寻着路标,进了候车室。
……
“爸,火车要开了,到北京再给你打电话”。打完最后一个报平安的电话,石磊把诺基亚摁了关机键,仿佛关上了跟郑州的所有联系。
车是普快,座是硬座,一卷铺盖,一个军用包塞满衣物跟寥寥的生活用品,一桶方便面,一瓶矿泉水,这大概是农村人进城打工的标配。十二点过半,餐车冒着盒饭的香味儿已经过了几遍。
石磊泡好了桶面,从包里拿出了芥菜丝。红油泛光芥丝吸引了同样泡面的对座大哥,石磊用泡面的叉子又多弄了一些放到罐子盖上,喊着:“哥,尝尝,尝尝”。
男人之间的沟通总是简单的,石磊接过大哥递的烟:“哥,火车上不让抽烟吧?”
大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有吸烟区,一会儿带你去”。
俩人就算热络起来了,大哥天南海北的说着见闻。第一次远门的石磊听着一切都新鲜,捧场的表情绝对真诚。火车轰鸣声中,大哥站起来说:“兄弟,快看窗外,黄河!”
随着大哥的视线,气氛大概凝滞了两分钟那么久。石磊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那滚滚的黄河水,他心里想,过了黄河就是河北了吧?我离家更远了。(那时的石磊不知道过了黄河并不是河北,但是这一刻起他的确离家更远了)嘴里却说出一句:“黄河,真他妈黄!”
近十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有了一个聊伴,变得不那么枯燥,直到邻座大姐出言提醒小声点,大哥才止住话头儿,说道:“兄弟走,哥带你抽颗烟去。”
“像安阳、石家庄,这样的站可以下车抽烟,甚至去买点东西,时间够长。新乡、邢台这样的小站,尽量别下车,会误车的。买票尽量买过道,这样上厕所方便,包不要离开视线之外,重要的东西一定放在身上……”
在大哥眯眼打盹儿的时候,石磊悄悄地心里默记着大哥这一路上传授的生活经验。火车到达北京西站已是晚九点多,大哥领着有点懵的石磊左转右转的出站,并成功的把他交到了接站的老乡手上。等石磊后知后觉的想到没有留大哥的联系方式,大哥人早也看不见。
人生海海,那些曾给过我们些许温暖的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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