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开始,严厉的班主任就开始德智体美劳全面提拔我们,确实很紧张,但是我们班的成绩和面貌确实高出其他三个班很大一部分。她经常说的几句话是——
念课文不准拖音,拖那么长干嘛?念经吗?
你们穿的衣服可以很旧,但是必须洗的干干净净,穿的整整齐齐,别一整天跟要掉裤子似的邋邋遢遢!
谁要是迟到了,自觉一点,在教室外边站着,下雨下雪也得给我站着!
谁也别说背不过课文,这本书就算让你们撕下来吃都能吃完!
有这样的班主任,基本上全班同学都乖乖的束手就擒了。班主任贵姓王,教我们数学。王老师不戴眼镜,但是慢慢的会发现她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沉淀很久的文化气质。
每个班都有几个调皮的孩子。这个概率很神奇,比如超超。
有一次上课铃响了,所有的同学都坐好以后,超超嘴里念叨着慢悠悠的进来,正好是王老师的课。
“你给我站那!”王老师拿起了教桌上的教鞭。比我幼儿园时见到的要粗,“你嘴里念叨什么?”
超超愣了一下,一丝狡猾的眼光闪过,然后充满底气的说:“我刚才数数呢!”
王老师握着教鞭,继续问:“是吗,你倒是很爱学习,老师冤枉你了。”话锋一转,“那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数到多少了?”
“我数到一千了!”超超非常得意。我很惭愧,因为从铃声响到他进教室一两分钟的时间,我也就能数到一百,这让我很佩服他的嘴皮子很结实,我以为他只会跑得很快而已。
“嗯好吧,你拿着这个教鞭,”王老师微笑着,很平静的说,“你数到一千了是吧,去教室外边,用教鞭自己打自己腿一千下再进来。”
我当时觉得我们的友谊很脆弱,因为我和其他同学一块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超超这次没发挥好,足足过了10分钟才一瘸一拐的进来。
“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吗?”王老师问。
他低着头说:“我知道了,上课铃响了就马上进教室。”
过了小学的第一个春节之后,王老师开始划分学雷锋小组,我和另外那三个好朋友分到了一组,眼神互相对视了一下之后,我就成了小组组长。理由很简单,我成绩最好,虽然我承认除了成绩我就是个傻子。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扶老太太过马路吗?八十年代的县城小的可怜,除非按住老太太在街上站半天才会等到一辆车通过,我们会被老太太跳着脚骂街;帮助父母有残疾的同学打扫卫生?可是老天垂爱,同学们的父母都健康的可以继续为国家贡献几十年。
学校里有个智叟出了个馊主意,之后整个城区的柏油马路几乎在几天之内被扫的一尘不染,只是路两边都是厚厚的尘土。
直到有天我看到了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
我真的猜不出她的年纪。夕阳西下的时候,昏黄的光线遮挡住了她的皮肤,也许已经五六十岁了吧,但是看她搬运垃圾的力气,又像是正直壮年。她总是一副很沧桑的衣着,头发蓬松,一身脏兮兮的灰色布衣,脸和手都是黑色的,眼神也很浑浊,像是在城里生活的一个异类。
我觉得可以给她捐一点钱,哪怕只能让她高兴一天。
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下,他们每个人从自己的零花钱里凑了两块钱,我偷偷卖了家里闲置的一些废铜烂铁,又跟姥姥说想吃冰淇淋要了几张毛票,凑了厚厚一叠的零钱,差不多有十来块。在八十年代,这十块钱真的可以让那位捡垃圾的老太太休息几天了。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巧舌如簧的小虎去和老太太交流一下,把钱给她。其实应该我过去,但是我真的太腼腆了,我很害怕会一句话说不出来,钱也送不出去。
在一个放学的黄昏,我和超超、东东躲在一个断墙后,很激动的看着同样激动的小虎踢正步一样向老奶奶走过去。老奶奶看到了小虎那么正经的走过来,停下手里的活,轻声的问他:“孩子,有啥事吗?”
我们清晰的听到,小虎用刚刚学会的普通话铿锵有力的回复:“老奶奶您好,我们看到您每天捡垃圾很心疼,我们凑了十块钱,您拿好,希望您可以在我们的帮助下更快乐。”
我们三个对视了一下,夸奖小虎同学应该私下里演练过很多次了。真难为他那么长的台词,平时连床前明月光都背不下来。
老奶奶一时懵了,几秒钟之后问:“孩子,你叫啥名字在哪念书?”
这个有标准答案。果然小虎像是期盼已久似的很兴奋的回答:“老奶奶,我的名字叫雷锋!再见!”
第二天下午,王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老奶奶出现在窗户外边,背着一只很大的麻袋,不停地向窗户里张望,当看到小虎的时候,老奶奶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老师停止了讲课走出去,老奶奶放下麻袋,皱纹很深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老师你好,你是个好老师,你有很好的学生。”
王老师听老奶奶讲了几分钟,脸上的疑惑慢慢绽开了笑容,然后很开心的收下了那个麻袋,告别之后搬到了教室。那是满满一麻袋的红薯。
“这袋红薯不值钱,但是这件事是最让我感动的学雷锋做好事,最让我感动的对于乐于助人的回馈。”王老师很欣慰的看着我们说道。
小虎坐的笔直,姿势让我想起来那个像永不融化的冰棍的幼儿园同学,浑身充满了骄傲。
我们无法通过学雷锋去改变那个老奶奶的生活,她仍旧每天艰于生活,脸上刻满了深深的岁月,难得有笑容。能够改变他们生活的,只有这个社会的努力与无私。我们一点点的爱心与善意,只能给他们片刻的愉悦与宽慰,让他们知道这个社会还有深深的爱意,在关注他们的艰辛,而获取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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