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他被惩罚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他只是被罚关一周的反省屋。这其实没什么，至少对a30来说，有些时候他需要一些独自待会儿的机会。

在这里独行被视为惩罚，是的，惩罚。育师从小就教导他们要跟随集体不能掉队，成为集体的一份子以及为集体奉献是本责也是荣耀。这里鼓励顺从，响应号召最积极的会得到重视和奖励，比如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至于不听话的学生，会被惩罚，在一个只有床和桌子的房间独自睡觉，吃饭也禁止去食堂而是被送到反省屋，任何集体活动都被禁止，包括每天的学习和培训，就连研究所里的其他工作者也得对受罚者保持绝对的沉默。

这里的学生全都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他们说这太痛苦了，被集体抛弃被所有人漠视让他们无法感到存在，太安静的世界让他们忍受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但a30却觉得还好，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惩罚”。有时他实在是厌烦了所有人挤在一起做同一件事，人的温度、气味、声音被包裹在一个空间里会让他心烦。所以他可能会故意犯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来换取“惩罚”，没人看着他轻松多了，在反省屋的时候他狠狠地呼吸，感受着只有他自己和空白的空气。

这次惩罚是在意料之外的，毕竟一周的反省是他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实上什么都不会发生，因为没人会伤害他，在反省屋是一样吃一样睡，只是少了活动和交流。但他还是有点担心，他在想b27。

他们从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分离，以前在反省屋也就一两天的时间，最多不过三天了。这回午睡缺席竟是要一周，这一周要怎么度过呢？a30很想跟b27说说话。他们每天都待在一块，学习培训活动包括自由时间，忘了都在做些什么了，总之是些在无聊和好玩之间平庸的小游戏罢了。但和b27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能感到真正的愉快和放松，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伙伴。

被关在反省屋让他有很多时间去思考，反正也无事可做。

他先是想了一下大树先生。围栏外面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没有幽灵也没有会吃人的怪物，只有一排排无聊的树。对了，还有有趣的大树先生。可是他一点也不危险，反而是个亲切的朋友。他想不通为什么育师们要说围栏外的一切是可怕的，外面的世界是充满恶意的。他想不通，因为没有人告诉他们答案，从小他们听到的都是，研究所是保护他们的，只有在这里才安全，这里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乐园，这里的人都爱着彼此而外面的世界复杂很多等等。也许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真正相信这些言论，所以心里才没不磨灭去围栏外的渴望。

他忘了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抬头，注意到围栏的顶端和围栏上面的天空。

他问，“为什么要分开，这片地和那片地？”

育师答，“因为要保护你们。”

“这里跟外面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这里有你们。”

“但天空明明是一样的连起来的。”

育师没有再回答他，拉着他的小手带他去了活动室和其他小朋友做游戏去了。

后来很多次他都有意无意地打量那座围栏，心里估摸着到什么程度才能翻越它。

时间太漫长了，他等了十几年，今年都十六了，他终于长到了176cm，这是他根据围栏高度、身高、弹跳力等因素综合下来的保守条件。他必须一击即中，否则一旦被发现就很难再有其他机会了。幸好成功了，而且根据育师的反应应该也不知道他翻阅了围栏，只当他是逃了午睡。

“下次要去更远的地方，要跟大树先生说更多的话。”他心里仍有很多疑问等待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