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在我原生家庭里,我爸是一家之主,我妈是贤内助。他们俩人凡事商量,从不一意孤行,从来没有因为我干的活多,你干的活少,我挣得钱多,你挣得少,以及谁花钱多少吵过架。我从小耳濡目染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并记在了心里。
小时候,我家里的条件很不好,家里一年难得做得一次所谓好点的伙食,也都是在家里有客人来时,比如一碗荷包蛋,一顿饺子。每次招待好客人,如有剩余,我妈会分些给我们几个孩子,其余的都留给我爸吃,她从来不给自己留。
她常说,我们小孩吃了好的好长个,我爸干的活多,活重,吃了好的好有力气干活。
事实上我妈她干的活一点也不少,除了家务活,她干田间地头的活也是一把好手。
小时候,有一年我爸生病卧床不起,赶上农忙季节,我们几个小,帮不上忙,亲戚们也都忙着收庄稼没空帮忙,我爸在家急得哭就是下不了床,硬是我妈一个人收回了我们家那一季庄稼。我不知道我妈是怎样做到的,但她确实做到了。
每年的农忙季节,我妈心疼我爸一个人收庄稼累,她总像个男人一样跟我爸一起扛、背、挑、抱,直到粮食全收进了我家的粮仓。几十年来,她用她单薄的身板陪着我爸完成了一个又一个收获的季节。
从没听见她叫过苦,喊过累,甚至都没有过抱怨。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坚持下来的,而她确实到了今天还在这么做。
就拿每年夏天给水稻打药来说吧。我自记事起,我家给水稻喷洒农药都是我妈做的。在我们老家,水稻从幼苗到成熟期间至少要喷洒4轮农药。这几次打药时间越到最后天气越热,而且农药还是在天越晴越热的时候打药效越好。
赶上我在家我妈打药的时候,我喜欢跑到田头上去看她打药,每次我刚走近稻田的时候,那从稻田里散发出来的热浪就让我喘不过气来,又闷又热,很快就像进入了桑拿房,浑身汗透。一般人是受不了这种环境的。
有一年暑假,我在一个适合打药的傍晚去四周都种有水稻的田埂上放牛,太闷热,我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田埂上了。我这还是在傍晚时分,两手空空,就牵着一头牛,就受不了。
因为家里人多,田也相对多些,我妈每次为了能一天里多打一块田,她都会比别人早些时候下田,那些时候都是下午还很热的时间,往往人还没开始下田,衣服就已经汗透了。
每次的场景都是我妈背着几十斤重的农药桶,戴着草帽,穿着厚的长袖褂子长裤子一步一步地在稻田里挪动。田里有淤泥,加上我妈本身个子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旁人根本看不出来田里有人。
我妈打药从不让我们小孩跟着,她说田里热,小孩子受不了。我每次担心她,会借口给她送水偷偷跑去田里看看。我个子也小,猛地到了田埂上,好久都找不到她在稻田的哪个位置,我一般要么等她打完一趟自己从田里出来,要么就看哪片水稻在摇动。
小的时候,我觉得我妈好厉害,常常为自己有这样能干的妈妈感到骄傲。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我妈衰老的速度比她的同龄人要快,我慢慢明白,我妈她不是超人,她的能干都是被逼的,被生活逼的。
我原想,等我们都长大成家了,我妈她该歇歇了吧。
然而就在今年刚过完年后的一天,我发现我妈她趁着天不亮,把家里粪坑给清理干净送出去了。
我问她,你咋起这么早担粪水啊。
她说,趁着你们都睡着担,省得你们起来后闻着臭。
我说,粪水那么重,你咋还担啊,你都六十多了。
我不担谁担,你爸比我还大呢,你爸最近又一直腿疼。
我心里忽然就很难受:那你可以让我哥担啊,再不济L也可以担啊。
那不是瞎说吗,你们都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你们担粪水,再说你们都不在家的时候我不还是要担。我妈她总是有理由。
我有些生气:真不知道你那时候生我们是干嘛,小时候帮不了你的忙,现在长大了你又不舍得让我们干活。
听我这么说,我妈一边做饭,一边轻描淡写地说:谁让是我生了你们呢。
也许,从小到大我一直想不通的,我妈这些年到底是在靠什么坚持那些年复一年的超负荷劳动的问题,就藏在“谁让是我生了你们呢”这句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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