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桐叶飘零,提笔写了“秋”字,却看得入了神,总觉得少些什么。天空有些灰暗,耳边传来阵阵风声,当即明白,少的便是这秋声。秋有色,天空碧蓝如洗,满山红叶似火;秋有味,鱼肥果美,味蕾丝丝绽放;秋有香,花事未尽,桂吐芬芳;秋有声,雁引歌,鸟自鸣。如今看了秋色,品了秋味,闻了秋香,独独少了这秋声。不由得心生念想,干脆执伞出门,踏着秋声而行。
入了秋的小山一日比一日荒凉,昔日喧闹的地方,如今也透出几分冷清与孤寂来。秋风过处,树叶哗哗作响,枯黄的叶覆上山间小径。想必定是秋风对叶说了什么悄悄话,这叶才害羞地变了脸,急急地从树上逃下来。随手捡起一片,手指轻搓,树叶发出酥脆的声响。这一声声,应是叶听了秋的告白之后的心花怒放啊。秋风吹得急了些,带来些许寒意。这“呼呼”的风声,是秋的浅唱低语,向万物诉说着它的心事。
小径旁边开着一簇簇不知名的花,淡紫淡黄,点缀这低矮的树丛。摘下一朵细细嗅去,竟有着让人欢喜的淡雅香气。《诗经》中多芳草,古人为那些草木藤花取了极富诗意的名字。看着这一簇簇的欢喜,脑海里忽地蹦出“花解语”三个字来。既不知名,姑且唤它“解语”吧。繁花被诗人诵了千年,落花飘零,幼花吐芳,诗人一句句吟出的句子,想必这花也是懂得的。不需要多余的修饰,仅花本身便是绝妙的诗,一句句、一首首传唱着自然的韵味。
雨终于落了下来。毛毛细雨打在枯叶上发出“嗒嗒”的声响。看到前面林间有亭,便撑着伞欣然前往。亭子仿古而建,原色的木材散发着独特的清香。亭间有石桌石凳,桌上有棋子一副。落子桌上,觉得建这亭子的人实在是个有心人。或邀友人同坐,壶中有酒,桌上有棋,在这林间听得一曲自然谱就的天籁,也乐得愉悦恬淡。
听久了喧闹嘈杂之声,自是要来深山老林中寻一片寂静。可是啊,山水无言,草木有声,自然也在向前来的人们诉说着它的过往。与其说是来寻寂静,倒不如说是与自然来一场真真切切的对话。与山水草木为伴,以虫鱼鸟兽为媒,细细地去倾听那奇妙的声音。想来,四季也都是自然的作品:春日应是自然造就的小诗,一字一句都让人心生欢喜;夏日应是自然谱就的乐章,唱出了整个世界的热闹;秋日应是自然书就的一纸散文,笔墨流转间意蕴深长;冬日,则是自然高明的留白,这一留,便装点了整个季节。
亭前传来鸟鸣,忙起身看去,一红一绿的身影正在林间穿梭。记得《山海经》中有这样的记载:“南方有比翼鸟,飞饮止啄,不相分离。雄曰野君,雌曰观讳,总名长离,言长相离着也。”“啾啾”的鸟鸣声愈发响亮,它们是在说着落雨时的慌乱,还是在埋怨这雨扰了属于它们的时光?比翼鸟是否存在无人知晓,而此刻,我却愿意相信这美丽的传说,听它们在北方的秋里诉着真情。
天渐渐暗了下来,便撑那把油纸伞往山下行去。我在亭前驻足回望,不知在月明星稀的晚上,可有人在这亭中举杯邀月,听得这山水之音、草木之语?可有人就着寒月,在这亭中效仿古人“闲敲棋子落灯花”?想来也是有诗人借着月光吟诵着一首首念着伊人的诗的吧?途径一小湖,雨滴在水面上泛起一个又一个涟漪。耳畔传来雨落入湖中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转眼便与湖水融为一体。湖中稀疏地立着几支残荷,倒也为这略显荒凉的景色添了几分别致的雅。
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的寒意已慢慢显现。我轻笑着拈花而归,如今得了秋声,便借着秋声,循着秋香,随着秋味,踏着秋色,为自己的生活添一抹秋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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