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哪一天悄悄地来到这里的,我不知道。日历上的春天早在腊月就报上了名号,而真正热起来的日子,却到了农历二月半了。
某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突然在自家的庭院里发现一抹鲜亮的绿来,哦,原来韭菜芽儿出来了,小葱也嫩闪闪的冒了头。靠近台阶的阳洼里,三两棵蒲公英已经打了花苞了。
哦,春天真的来了。这西北高原的边塞小镇,终于盼来了春姑娘的一缕柔风,把冬眠了三四个月的万物唤醒了。把大姑娘小媳妇的花衣服唤出来了,把农人梁上的榔头铁锹唤醒了。
老奶奶僵硬的关节松软了,厚重的棉衣下身了。丁香树上新长的嫩芽带着鹅黄,带着碧绿,静悄悄地探着头,打量着,观望着。等待一个好日子,在清风朗日里摊开她小小的手掌。
枝头上的那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聊了几天了。想必它们恋爱了,正商议着把新房子搭在那一个枝桠上吧?
忽而有一天,院子里的芍药,牡丹探出了殷红的嫩芽,那一抹红一定是初来乍到的羞怯吧。石榴儿也不甘寂寞的钻出来了,她可是要赶在五一前后尽早开放的。要不然,等牡丹开了,她的光芒就没有了呀。谚语里说:“石榴儿赛牡丹”说的不是石榴儿的花比牡丹的花好看艳丽,是因为牡丹的花太过高贵,如果不赶在牡丹之前绽放,怕是要被牡丹的光芒掩盖而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了。
所以,石榴儿开到最后从最初的争先恐后到稀稀拉拉无精打采的样子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怕也是因为牡丹盛开了的缘故吧。
多么有趣啊,每一次看到她唯恐被冷落的样子,争先恐后的打出小花苞,将桃红色的小荷包挂在细嫩的枝干时,
我总觉得她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里藏着万千气象的女子。心中不免生了几分敬意,几分怜惜。
因为她的花儿像一个个手绣的荷包,故而,她又有个雅致的名字,“荷包牡丹”。然而,谁又能说这个名字不是为她的美丽正名呢?不然,又怎会和牡丹齐名。
面对着这大好的春光,我坐不住了。拿了铁锹,铲子,开始打理这个荒芜了一个冬天的园子。松松土,浇浇水,种上卷发的生菜,水灵灵的红蛋蛋。给韭菜施肥,为小葱墉土。它们活过来了,我也就活过来了呀。
去年新移栽的一株干柴牡丹看上去灰眉土脸的,没有生发的迹象。看着其他几株焕发生机的样子,我实实地为她着急。拿起剪刀剪去干枯的枝桠发现尚有绿意,知道还未死透,这个生来干净又娇贵的植物容不得半点不敬。我如此的放肆,心里也是极怕她断然死去,放弃生机。
便定了心神,心里暗暗地对她说,你好好地活,努力地开。在我的这片小小的院子里,我也为你圈地为国,只种了你们姊妹四人。知道你性子烈,当年的女皇要你连夜绽放,你宁愿忤逆圣命也绝不弯腰。虽落得个被发配洛阳的命运,却也没有自弃,长成了绝世的孤品。我这高原小村的院落虽不及都城洛阳的繁华,却也有一方适宜你的土地,一个爱花的人哪。
知你性子烈,我为你备下最烈的酒。知你命高贵,我为你备下最艳的红。你活过来吧,莫要辜负了这大好的景,这痴心的人。
说完了,我便拿出几年前的烈性白酒,撕了结婚时搭的红布。把白酒洒在她的周围,把鲜艳的红布绑在她的枝干上。希望这个烈性的女子能知晓我的心意,喝醉了一高兴,就长出几片稀罕的叶子。
曾听老人们说,牡丹是有灵性的花儿。在家里栽的时间长了,便成了这个家中的一员,如遇家中老人过世,定要让她也戴孝,不然她便会气绝身亡,来年拒绝发芽。
瞧这性子,刚的霸气,柔的心碎啊。
煮一壶茶,捧一本书。坐在二楼的大窗下晃晃悠悠的吊篮里,望着窗外茂盛的丁香树和远山上莹莹的绿意,我内心莹润而饱满。
春天了呀,一切都在生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说对吗,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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