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妈妈担心我变近视,不让我长时间看电视,每天看完新闻联播,再看两集湖北电视台的黄金剧场,然后就关掉电视机。
精力过剩的童年时光,入睡前的漫漫长夜,没有电视好无聊,只好和一帮小孩在外面瞎跑,映着星光大呼小叫,穿越稻田追赶萤火虫,躺在草地对着月亮吹牛皮,只要作业写完了,妈妈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看电视是反对的,但听去外公家听收音机是可以的,因为收音机没有光,妈妈觉得不会伤眼睛。
每天中午十二点,外公外婆吃过午饭,会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摇着扇子晃晃悠悠,旁边开着收音机,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评书声。
初次听到这种声音,感觉怪怪的,为什么这人要这么说话,难道说话人嘴巴里含着大口痰,卡在喉咙里很难受。哎,播音的人真辛苦,嗓子生病了还要上班,是不是工资很高啊?
讲到男女对白的时候,好好一个浑厚的男声,突然一下变成尖锐的女音,听着很不舒服的那种声音。这个女人肯定很丑,是个像如花的女婆娘,满脸胡茬浓眉大眼,嘴巴下面还有一颗巨大无比的痦子,男性特征异常明显,说不定腿毛比猩猩还长,可怕恶心。
在慷慨激昂处,似乎能看见收音机里的人暴起的青筋,怒目的眼神,外婆也会睁开眼睛,看到万马千军在斗争厮杀,激烈壮怀血流成河。
时光静静流淌,门前的树叶绿了又黄,收音机里的节目换了很多,可评书的声音依旧会在十二点响起。
外婆从评书中知道了桃园结义,知道了宋江李逵,知道了秦王李世民,这些都化作她价值观的一部分。
外婆教育我要自强,学习要努力,她会说岳飞背后的精忠报国。外婆希望我有智慧,长大变得聪明,她会说智多星吴用的故事。外婆感叹人生无常,惋惜命运不公,她会叹息诸葛亮病逝五丈原的悲凉。
外婆书读的小,但评书开启了她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物形形色色善恶分明,外婆从里面找到每一个子女对应的影子,然后将它们搬出来,剔除邪恶增添善良,讲给我们听。
她将这些不多的见识,转换成自己的语言,传输到小辈身上,丰富他们的童年,也担起传承中华美德的责任。
今天,单田芳老先生去世。虽然我没怎么听他的评书,但我记得外婆口中的故事,以及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我的童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世上再无“且听下回分解”,向老艺术家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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