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今年九十二岁,一直住在农村。她生活能够自理,还能帮孙子带孩子。除了胃有些不好,爱打嗝,没有大毛病。
看见年轻人感冒,姥姥说:“我在五十岁之前不知道啥叫感冒。”
别以为姥姥是养尊处优的闲人,姥姥一生除了养大自己生的九个孩子,还养大了两个小姑子。岁月的艰难,可想而知。
姥姥现在还很健康。
她对我的妈妈说:
“别攒那么多钱,没有用。”
“别那么能干,没有用。”
“别管那么多闲事,没有用。”
“别说儿子女儿不好,儿子女儿早晚比你强。”
……
老人以一个世纪的经历凝聚起睿智的生活信条。使人不得不相信:农村生活里有城里人不可知晓的安逸。
再苦再难的生活在农村都是以最慢的节奏呈现的。农村生活没有城里那么大的压力。
一百年来,虽然大部分年头缺吃少喝,但除了受到灭绝性的天灾,像刘震云《一九四二》描述的那样的天灾,农村一般是不会饿死人的。山上有兽,水里有鱼,天上有鸟,地上有植物……,哪里会饿到人?任何年代,只有懒人才把日子过烂。
虽然下田地劳作辛苦,但活计是慢慢做的,人不是驴子,总能伸直腰身得到喘息。不像在工厂里的流水线上那样被催促。
农村人质朴,简单,心里不藏事,有话就说。在一同劳动时,你一言我一语,插科打诨,打情骂俏,就把烦心事郁闷事都闹没了。何况家家都一样,没有差距,没有攀比,没有不平衡心理。人在其中都能活得心安理得,活得简单。
孩子虽多,大的管小的,只要分工合理,管理恰当,也是累不着的。何况,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孩子都懂事。五岁的孩子就可以在哥哥姐姐的带领下做些简单的工作。做母亲的,只要她自己不过度操心,还是能够有闲暇的。
姥姥能在看似忙碌的生活里得到休息。
聪明人有办法让自己忙里得闲。
姥姥当然是聪明人。只有聪明懒惰,心胸宽大的高人才能活过将近一个世纪。孔子才活了七十多岁,晚年的孔子因为儿子和得意弟子的早逝而痛苦,悲伤。我认为导致孔子没有先秦诸子活的久长,是因为心胸不够宽大。这是木华灿的一己之见,说的不管对错,行家们不要责怪。
所以姥姥高寿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在农村生活没有压力。据说癌症的主要原因是:遗传和压力。没有压力人就活得久,这你知道,我就不多叨叨了。
住在农村真的能长寿所有看似次要的原因其实也是主要原因。
比如,农村的空气新鲜,农村的地广人稀、地大物博。
当一个人站在农村的广袤土地上,看见天有多高,地有多大,山有多远,水有多长……看见云卷云舒,滂沱大雨,冰天雪地……看见兵来马去,人死人生……,看见世事变迁……
对于自然的大开大阖和人世的跌宕起伏,农村人早已习惯于漠视这一切。
谁说漠视不是一种自我保护呢?
普通人且如此,更不要说聪明如狐狸,单纯似鸽子的我的姥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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