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

公主养了一只小熊，这是具有潜在危险性的宠物。

待它长大了，就可以被放归森林了。

可是长期的圈养，让它失去了成长为野兽的环境。

也许只得放养在皇家猎场里，那里还有专门饲养猎物的食料场。

皇家猎场里的动物都是看着凶恶，实际较为温驯的。狩猎期一到，会给它们注射兴奋剂，让它们看起来很有攻击性，满足那些皇族驰骋猎场的快意。

这是为了讨好皇族，那些大臣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公主很喜欢这只小熊，可就像她喜欢那些玩偶一样，她很快将小熊遗忘在了角落。

小熊茫然地进了笼子，接受着喂养，慢慢地长大，却露出了人类的皮肤。

喂养它的是一个任劳任怨，心地仁善的老人。

老人猜测，小熊本来就是人类，却从小被教导成为一只熊，被塞进熊皮里，供皇族赏玩。

老人教会小熊说话、唱歌，教会它认识它是他，认识人类的心黑白难辨，需要静心等待和判断。

小熊喜欢和动物一同玩耍，它们的心是纯净的，小熊看得见。只不过，随着每一次狩猎期的到来，那些动物会离开一部分。

老人骗小熊，那是放它们去远方，让它们自择前路。

小熊是相信的，因为那些动物跑出去的时候都亢奋异常。

小熊长大了，老人死去了。

老人临去前，要小熊发誓不得离开食料场，不得去他所向往的远方，只得专注于眼前繁重的饲养工作。

小熊一直点着头，眼睛里流出了水，是清澈的却咸涩的液体。

小熊自此埋头工作，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

猎场很大，放出去的猎物有时候也会错漏。小熊被场主命令出去将猎物寻回来。

小熊坚决不同意，他不能去远方。

喜怒无常的场主白天没说什么，晚上却命人将小熊赤身藏在马上，马儿嘶鸣着跑向开阔的猎场。

小熊极力安抚着马儿，却发现它却近乎疯狂，不辨前路，最后奔进了河里。

小熊最后从河里挣扎了出来，湿淋淋地坐在河边，感觉胸腔里装着同样湿淋淋的心脏，还会跳，却很缓慢，仿佛太过沉重。

他在河边坐到了天亮，才抬眼打量起周遭。

这里就是远方吗？

可是和饲养场那里一样，有山有河有树木，只是少了很多他的动物朋友。

这里只有他，还有被淹死在河里的他的马儿朋友。

小熊漫无目的地行走起来，袒露着身躯，感觉些许难受——这只是因为他正在做老人教导过的不该做的事情，感到不安而已。

他潜意识不感到真正羞耻。

他看到一处篝火的痕迹，也许昨晚有人再次露营，遗留下了许多来不及收捡的物什。有一块长方形的布，以一根杆子撑起来，飞扬在半空。他取下来，缠裹住身子。

他继续行走，又爬上树去，远眺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

此前盼望着远方，如今遂愿了，倒不十分高兴。

忽然树林震颤，群鸟惊飞，像有洪流席卷而来。那黑压压的一片，竟然都是他的动物朋友。

他的朋友们，像马儿一般，如在末路奔腾着，狂烈不可挡。

洪流背后，是身穿锦衣，璨如群星的人们，他们都带着兴奋而嗜血的笑容。

星星坠落于洪流之中，击打出无数血腥的浪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