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今天最后一个吊瓶,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透过窗户还能看得见星星点点的橘红色晚霞还留恋在天际边。我还和往常一样蜷卧在病床上,侧过头,静静看着护士熟练地拔走自己手上的针头,撤走输液管,就感觉是死神正熟练地,将要夺走自己剩余不多的生命一样。
看着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强忍着腹部多个脏器阵阵袭来的病痛。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愤怒了,徒劳无功,更何况那只会让时间流逝等更快。现在的我,所能做到的,只有慢慢享受剩余不多的时光。
护士收拾妥当后,直起身,怜惜地看了一眼我蜡黄的脸庞和瘦弱的身体。几个月的过度治疗,几乎夺走了我脸上全部的血色,代之增加了彰显病情恶化的几大块老年斑。多么地不甘心,我才刚刚二十岁,青春韶华,人生的美好憧憬、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从明天起,就只需要打葡萄糖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
"那你有什么事就按呼叫按钮,今天我值班,随时为您服务哟!"说完话,小护士在脸上强挤出一个俏皮的微笑,显然她对自己开得这个玩笑并不满意。
"好的,谢谢你!"
小护士见我没啥反应,并且把头扭到了一边,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轻叹了一口气,转身便推着小车走出了病房。
我和护士的关系其实很好,她活泼又善良,而且我们还相处了这么久。自从签了放弃治疗同意书后,我就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变得不愿说话交流,只是冷漠地看着周围的人和事物,机械地执行着自己的临终程序。
我的这个病来的确实很突然,别说是我和我的家人,就连医院也束手无策。据知名专家讲,这是一种新型的致命病毒,具体如何治疗谁也没研究出来。于是,我成了他们的试验品,隔几天就有所谓的"特效药"付诸实施,然后将我一次又一次拉入了痛苦的深渊。
我患病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但刚开始症状并不明显,也没当回事儿。我爸妈总是边哭边诉说着,“要是早些时候当回事就好了,”可谁又能想到会有如此坏的结局。现在的治疗徒劳无功,预期治愈毫无希望,继续医治只会增加我的痛苦......,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窗外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我慢慢睁开双眼,被刺眼的光亮和浑浊的世界吓了一大跳。而后马上意识到自己又昏迷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过去了多久,年长了几岁?
我抬起右手,在旁边小桌子上摸索到自己的老花镜,戴上,而后又费力地转动上半身,看了一眼旁边的挂钟:5月2号早上八点多钟。艾!才过去了一晚上,这次昏迷的时间好短啊!又或许,我只是打了盹而已,之前施用的"特效药"好像就有助于睡眠的特效。
忽然,我感觉胃里面涌出一股热流,在五脏六腑内四处流窜,头脑开始发热,自己也变得异常躁动。憋闷得太久了,内心很压抑,我想要出去走走,透透气。然后,按下了身后的呼叫按钮,叫来了值班的护士。
"我想要出去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等我一会儿交接完班,换个衣服马上就来接你。"
我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出去了,不过自己压根也不想出去。在病房里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想看见窗外的景色,万事万物没有因我的病痛而改变,它们依然焕发着勃勃生机。没事的时候,我就让人帮忙把床的位置调高或调低,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灰白的墙壁,那上面没有色彩斑斓,一如我目前的境地。谁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和我关系很好的护士一直鼓励我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会变得年轻哦"!这是她的原话,此前的种种印记,时不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她那纯纯地、傻傻地笑。
护士换好衣服,推着轮椅进入病房。我的身体很虚弱,所有器官已经老化了,加上严重的关节炎让我根本无法自己走路。
费了好大劲儿,我才爬上了轮椅。向她道谢时,我忽然才发觉,相处了这么久,自己似乎还不知道护士的姓名。但转念一想,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有什么意义呢?只要互相明白就好了。可是,她或许在意......"哪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为什么,听到我的问话,她的脸上立刻泛起一丝红晕。"你可算想到我还有名字啊!肖红,红色的红,这是我最最喜欢的颜色。"护士肖红略带抱怨又带一点羞涩的答道。
我僵硬地嘴角抖动了一下,又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陌生而又熟悉。"那以后就叫你肖护士喽!"
"你才二十岁,我比你大五岁呢,叫肖姐吧!"
"小(肖)姐?这个称呼不太好吧!"
"啊?哎呀!你这个坏蛋,想哪儿去了!"
更多的暖流从心中涌出,四处流动,充溢着我的全身。我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久违的感觉叫"开心、快乐"。求生的欲望愈加强烈起来,我忽然又有点想活下去了,早知道就该让医生他们再努把力。
乘坐着电梯,不一会儿就到了楼下。医院后面有个小公园,专门对病人开放,我们就是要去那里面转转。
"你多久没出来了啊?一天天呆坐在那儿,就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就是老头啊。"
"啊!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儿。"
而后,我们都没再说话,肖红推着我,围着小公园转了一圈,找到一个小亭子停了下来。
"推你可真累啊!真不知道你的肉都长哪了。"
我转过头看着她,本想开个玩笑,但又觉得不合时宜,笑到一半又收住了。"那你休息一下吧,我想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说道。
肖红以为是把我惹生气了。“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说你几句就不理人了。”她心里嘀咕道。于是也不管我,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去了。
我抬起头,眺望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就那样呆呆地凝望着,仿佛入定了一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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