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蝶野
移动互联网的大浪过去了,不过下一波浪还未来。
在投资女王徐新看来,互联网是冲浪,一个浪过来没把握好,赶不上就错过了。2013年以来跑出创业者虽然躲过了2000年的互联网泡沫,避开了2008年的经济危机,却和2016年的资本冰河期撞了个正着。
连续五个月,裴滨峰都在各地奔波找投资人。
账上的钱快见底了,「如果按当时的成本,春节过后1到2个月就没钱了。」资本寒冬,曾经嚷着规模,用户量的创业者都收了声,埋头抓起了现金流业务。
裴滨峰的创业项目「蛋白」也决定从短视频社区转做美食内容电商。这意味着放弃内容孵化,达人储备,以及后期转向的可能性。「就想赶紧赚点钱,不说会盈利,但至少可以有收入。」
那段时间,裴滨峰觉得自己处在「三重分裂」的状态。从内心深处,他抗拒内容电商,「它已经偏离蛋白最初想要做的事了。」但在整个团队面前,他不能显露自己的情绪,见投资人的时候,还得大谈未来的走向。
「那个状态真的特别焦虑。」
投资人也变得异常难撬动。再谈内容IP的价值已无人关心,他们开始问他收入,供应链,一切都围着「钱」打转。
多次被拒之后,裴滨峰变了,经常踩着投资人的偏好做业务调整,「我觉得那简直不是自己想做的事。」可在那个环境,他觉得自己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我想要钱,本身自己的东西不赚钱,你不to VC,他不愿意给你钱,你怎么办?」
这和他才出来创业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那时「双创」催化下,创业气氛正烈,投资人也很热情,「别搭理别人了,赶紧出来创业吧。」
据B12数据库整理制作
他们谈趋势,发展,想的更多的是未来可能的样子。拿到天使融资的时候,裴滨峰觉得自己处在一个理想化的状态,每天沉浸于工作,晚上一两点才睡。
生活就像一条飞速上升的曲线,好像不会有尽头。
拿完A轮融资时,「风先生」也正处于急速扩张的发展时期。全国铺线、智能手环、培训课程、风先生专车、风先生沙拉多线并列,再加上多层级的管理策略,顶峰时期,风先生全职员工近万名,仅管理层就有几百人。
郑飞科一直强调风先生是新物流公司,是用互联网思维运营的下一代混合型企业。他也确实继承了互联网「快」的精髓,只是快速扩张之后,他发现自己有点收不住,「感觉失控了。」
三轮近两亿的融资陆续在O2O大战中烧没了。资本趋冷,大把撒钱的日子结束了。资金紧张的时期,郑飞科除了自掏腰包,还抵押房子借贷去维持公司运转。
「有朋友劝我放弃,还有人说可以给我投钱重新开始。可我已经交了这么多学费,不可能放弃了。」
「有时候创业,你要够狠」
「有人骂我留不住人。」说这话时,郑飞科多少有点无奈。
全国近20个城市的业务基本叫停,只剩下杭州本地业务,整个公司缩减到了几百人的规模。管理层也遭遇了大换血,郑飞科承认这是蓄意的,他要换掉那些不适合的。「我是结果导向型,从0-1,只有结果,没有感情 。」
裁员、收缩规模是续命的手段,残酷,但确实管用。它为风先生争取到了调整的时间。
蛋白也同样在和时间赛跑。春节前一个月,裴滨峰裁掉了队伍中1/4的人,账上的钱已经不足以让他发年终奖了。他为每一位离职员工都做了推荐,第二周他们便可以去别家公司面试。和离职员工面聊的时候,他用手机拍下了全部的视频,但后来也没有翻来看。
让裴滨峰印象比较深的是几个运营的姑娘。当时她们集中在一间小办公室办公,七八个人之中要走两三个。聊完之后,几个姑娘回到小办公室,关上了门。「她们感情还是蛮好的,就在那哭,我也不好推门进去。」
裴滨峰觉得这都是每个人要经历的过程。「我其实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但有时候去创业,你要够狠。」
转型求活阶段,叶晨曦也砍了团队中将近一半的人,「都是战友,裁员很痛」。但快见底的公司账户,让他只能狠心。为了现金流,他们生切了付费用户,「被逼的,没有付费用户就得死。」
这个风险极大的转身让他们活了下来。拿下20万付费用户的「环球黑卡」替代了「神猪」,流水足够养活公司。时隔一年多,叶晨曦仍心有余悸,「完全没有任何喜悦感。」
自我「造血」,活下来
挣扎走过「濒死」边缘,叶晨曦不想再以产品导向讲故事了。
过去他曾一度陷入「收费不道德」的困境,如今坦然接受商业化,「如果用户不愿意为你提供的服务买单,它就没有价值。他们用钱为你投票,你才有机会活下去。」
资本市场持续走低的时期,正向现金流意味着继续存活的希望。为了以最低成本在流量红利的衰竭期挖掘商业价值,李伟主导的电商项目「尚妆」也开始借助朋友圈KOL做「达人店」。
流水效果很明显,可「穿着新式外衣」微商模式的质疑也随之而来。对此李伟没有强做解释。在他眼中,更重要的对股东的交代和员工的期待。
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一直以来李伟接受的都是「可以战死,但不能撤退或是倒戈」的教育。创业在他看来就是领了军令状,「既然承诺了,就要做完。」
可生死存亡的断崖,并不是所有项目都能安然越过。
2016年年初,裴滨峰决定放弃蛋白,「早死早超生吧,对我来说,失败不是一件坏事。」他没有休假,而是立刻开始寻找新的业务方向,「排解压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想后面做什么事情,脑子换一换,往前走。」
转了一圈,裴滨峰做回了教育,此前他曾是淘宝教育的负责人。在裴滨峰眼中,教育是值得做很久的事业,「不说能影响多少人,它一定是有价值的。」
相比用户数,裴滨峰如今更关注转化率。他没有再去寻求融资,希望2017年可以自负盈亏,「赚钱是理想状态,是这个事情做成了的验证方式。」
明确目标后,裴滨峰计划再缩减人员。为了避免赔偿,他决定想办法让一些人主动离开。「恨就恨吧,我宁肯让他恨我,也得让我们2017年的业务目标达成。」
他不再相信情感,不相信大家聚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做这件事。「合伙人一定是认这个事的,但其他人呢?我真的不相信。」
员工总会有阶段性的情绪起伏,执行力也会波动。过去裴滨峰一直帮他们去调节,但没有人来排解自己的压力,「最大的感受就像是在给员工打工。」这回他直接将激励体系和业务捆绑在一起,生意终归是生意。「现在比较冷酷了,还要狠下去,会比较有效率。」
李伟也说自己越来越没有情绪了。他开始接受以商人的方式存在,始终在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他的办公室,左侧摆了一架巨型邮轮模型,桌边放了莱卡相机,座位后还摆着电吉他和复古收音机。或许创业者之外的那个李伟,更自在。「没有情绪算是一种损失吧,写不出歌词了。」
远未安全,也无退路
即便越过了生死线,并没有人认为自己到达了安全区。
「月经期吧,阵痛过去了就好。」至于它要持续多久,叶晨曦并不清楚。「不确定方向是对的,想象力无限,但最后长成什么样,不好说。」
他觉得自己仍处在轻度焦虑的状态。即便不再面临财务危机,还是得头疼如何在短时间内优化服务。或许创业路上,从来没有舒服的时候,「就像萝卜雕花,远看很好看,但每一刀都很痛。」
叶晨曦一手主导了公司办公区设计,自己的办公室特意选择了方形的玻璃天空顶,座位后侧是排书架,两侧分别挂了中世纪时期的历史人物油画,「这样的布局设计虽然有点压抑,但可以防止我飘」。
历史人物中,叶晨曦最喜欢胡雪岩,「情商和智商都很高,但最后飘了下,就把自己飘没了,所以现在最怕自己躁。」他假设前路是沼泽,「每走一步都会小心一点 。」
「没时间堕落。」郑飞科也一心扑在公司,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上午除了20分钟的咖啡时间,基本上是部门会议和面试,午饭经常要到下午才能吃上。「我很清楚从0-1-100-1000 的过程,收缩是暂时的,我要把杭州业务做深做透,再向外复制。」
郑飞科一心将风先生和自己捆绑,「同城极速物流,不是做生意,是我接下来的事业。人生不就是赌博嘛 ,不敢赌,怎么赢?」
崇尚风险,或许是创业者的本能。在高速运转的创业路上,低谷,高潮都被压缩在一个时间区段,没有一秒钟被浪费。
向死而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体验的经历。
「做企业最爽的莫过于,拿到钱、挣到钱、 打不死。」说这话时,郑飞科将反扣在椅背后的双手挪到了桌前。他希望四十年后,印着风先生logo的机器人可以奔跑在城市的各个街道。这是他心中未来城市的样子。
「创业过的人是有后遗症的,他们回不去了,只能往前走。」
这场没有终点的旅程,无人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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