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将至”在小说里具有象征意义，它象征着生命的严寒，象征着必然来到的死亡。“羊角汉斯”在大雪中濒临死亡，最终死于冰川。工友死在大雪严寒的冬日。妻子死于雪崩，无数战友死于人类的“大雪严寒”中。死是生命的必然，生，就是走向死亡或者说对抗死亡或者说准备死亡的过程，人人如此，无人能够逃脱。
那么，这部小说是在讲一个人的一生吗？有评论者认为，一部一百多页的小说，讲述一个人七十九年的生活，似乎太潦草了，所以，认为小说并不着意在讲一个人的一生，而是在讲一个人的死亡。
这样讲也不无道理，毕竟，当我们出生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或快或慢地走向死亡。但是，因为讲述一个人的一生只用了一百多页，就否定小说讲“生”的主题，也是过于草率。黑塞的《悉达多》也只有100来页，比这还薄，不也在讲一个人修行的一生吗？
在我看来，小说只在以生说死。死与生是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情，这两件事情息息相关。当我们呱呱坠地的时候，死亡已成定局，所以，关于死，是一件不必过早考虑的事情，但他却伴随你生的全部过程。
人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当下“生”的过程。在他生命的过程中，有命运的赏赐，比如说玛丽，这是上天对他的馈赠，得之，就要珍惜拥有，就要为她去努力，就要尽力去呵护她，爱她。比如，健康的体魄。也有命运的磨砺，比如，右腿。失去了右腿，他并没有过多的痛苦，很快适应了瘸着走路，瘸着干活，瘸并没有成为他生存的障碍。
在读者看来，艾格尔的一生是悲剧的，但是，最终艾格尔却肯定了自己的一生，因为肯定了自己的一生，他的内心才获得了宁静，他才能时常反观自己的人生，他才能过获得死的安宁与从容，在他而言，死就是生的一部分。如果心脏还能跳起来，那就好好生活，给门前修渠让融化的雪流走，补充生活用品，让生活温暖有保障。
小说中有多重对比。用羊角汉斯的死亡反衬艾格尔的生命。让人感觉，一个人的生命历程只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死亡过程而已，既短暂，又漫长。用玛丽死的猝不及防，工友死的意料之外，好友死的事出偶然，战友死的无辜无数，反衬出艾格尔生的幸运与漫长。用康茨施克尔不安而痛苦的死亡，反衬出艾格尔死的平静而自然。在多样个死亡面前，倒逼读者思考生命的意义，活着，努力，本分的活着，坦然面对命运的馈赠与打磨，坚韧的活着，就是生命的意义，也是生对死的交代。
小说以第三人称的叙述口吻，基本保持“零度写作”的风格，有大量的心理描写，却不同于西方的意识流与心理分析，有点类似中国传统小说的心理点染法。节制的叙述，不疾不徐的节奏，似乎讲述着一个无关痛痒的人不足轻重的一生，但你却不能不感受到慢节奏中，克制中流溢的悲剧感，但这种悲剧感不像李商隐那样哀婉，而有点类似杜甫的悲壮，但不同于杜甫他讲述的主要是一个人的生生死死，时代只是影子而已！
小说的语言诗意，艾格尔的心理描写，大多用到了环境的烘托，让人在阅读的过程中，沉重里有飞扬的诗意和点点星光。他不像余华的《活着》让人沉重到绝望，他是在沉重的生活里，让你不时抬头，仰望星空，感受生命的美好，而这种美好大多来自心灵。
所以，生是什么？生不是死的对抗而是死的准备与修行。
死是什么？死不是生的结束，而是生的一部分。
好好活着，才能从容死亡。
2022.08.07晚11.50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