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西藏,走过天堂

作者: 于小尘 | 来源:发表于2019-03-08 23:06 被阅读23次

    走过西藏,走过天堂

     总有人说,去西藏,能洗涤灵魂。

    西藏于我,无及灵魂,也只是某种抵达,抵达一种高度和无法释怀的蔚蓝与纯白。

    至于灵魂,每去一次,便俯仰一次,透视谦卑和敬畏,自我洁净,剔除各种杂念,甚至包括一些似是而非的思维。归来时,把缺角的部分补全,那些不够纯粹的部分,存放于天空的蓝,云朵的白。

    也许是基于某种挑战,不太容易抵达的,总是我所企盼的。

               一路向西

    那一年,那一天,顺着天路,向梦想靠近。

    地球的第三极,这个离太阳最近的雪域圣地。那里有尚未被人领悟的一池碧霞,和一壶蔚蓝。

     前进一步是天堂,后退一步是尘世。而临界点,却在彼岸。

    许多人,都说在这里找到了灵魂的出口,亦或精神的居所。只是,我想问,你的灵魂自哪进,又从哪里出?

    我亦是想说,我的灵魂,一直安放于我的内心,她的入口自母亲的子宫,出口,在我的双眼。而我精神的居所,自始至终安放于我五谷杂粮养育的肉身里。

    我来,不是为了朝圣,更不是为了洗涤。只是因了,俗世红尘中某个自己都无法被说服的情结,这种情结,是虚荣也好,梦想也罢,其实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它并不高尚。只是刚刚好,西藏就在世界之外的世界,虽是喧嚣,亦有坚如磐石的信仰。

    神秘的原汁文明是我终要探究的结果。

    这片远离尘嚣的雪域高原,这片被神仙圣湖眷顾的热土,是梦里的梦,彼岸外的此岸。

    有人说,这里是天堂。

    我亦是如此说。只是,她是天堂之外的天堂。

    存在于我思想的四维空间里。在我的二维里,西藏,只是西藏,一个虽然遥远但可及的地方。

    当你抵达了西藏,这里不一定是天堂,当你抵达了西藏,你的灵魂有着同等高度时,这里方是天堂。

    而我们,却不是天使。

    路上的风景

    那一年,我从南宁启程,飞抵成都,然后沿着318国道,一路向西。

    途径海螺沟时,雨正浓。错过了进藏的第一处美景,并未有多少失落,我明了,遗憾也是完美的重要组成。

    我的描述,时间是错乱的,因了很多东西,已经不在记忆之内。

    到了新都桥,这个光与影的世界。已经看到那些磕长头的人们,以及那些骑行的勇者。有猎猎的经幡和神秘的玛尼堆。关于西藏的种种,以形形色色的样式漂浮于各种口音之上。

    西藏的魅力,亦是让我着迷。

    无垠的草原与蓝天接壤,弯弯的小溪绕着藏寨缓缓流淌,牛羊安详地吃草……

    川西的平原风光一览无余地在眼前美丽绽放。我以为,我正在接近天堂。

    初踏魔鬼路

     在藏区,高原湖泊叫做海子,她们常年依偎在雪山脚下、山林之中,于夏季丰盈,冬季成冰。隐秘于亚丁的三大海子和三大神山的瑰丽色彩与佛教蕴含而令人神往。

    一进入亚丁,这个被誉为“最后的香格里拉”的地方,我的双脚便一下子便踏进了地狱,而眼前,是一览无余的仓凉之美。

    亚丁村,一个美丽的名字。

    传说在很久以前,亚丁没有村,只住着一户人家,主人叫郭还家,祖祖辈辈孤独地生活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天,来了一个叫然降公纠降措的活佛,在拿母山上,把念了经的青稞,撒进山坡,顿时烟雾四起,待雾散尽,一片村庄横空出现,这就是亚丁村。

    我睁大眼睛,努力地在这个有些破败的村落和周围绵延的大山里寻找,试图找出传说中的拿母山,猜想着哪一户的炊烟,曾是很久以前的郭还家?

    往日的传说再美,也抵不过眼前的风景。

    朝圣者的心中最神圣的三座雪山:仙日乃、央迈勇、夏诺多吉,让我对神山有了最初的概念。那一刻,我很想呼唤山神,缘何你的名字,总以千千万万种姿态颠倒众生,引来无数前赴后继的朝觐和痴迷。

    总能看到虔诚的教徒叩长头五体投地而行,受到感染,我也对这里的神山圣湖有了一种莫名的敬仰。

    骑马上山,听起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而当你真正策马入林后,方知形同地狱之旅,钟摆般不停摇晃的身体,随着异常崎岖的山路,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仰,随时都可能马失前蹄,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那么几段路,恍若被刀切般险峻,需要下马,手脚并用的艰难攀爬,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放弃,直接返回山下牧场,最后咬咬牙,还是选择了坚持。

    有太多人信心满满地出发,因为这地狱般的山路,在中途放弃折回。

    风越发强劲,经幡猎猎作响,于一瘸一拐中,我头顶汗水,身披尘土,终于跋涉到顶峰。

    当我九死一生地站在牛奶海、五色海、珍珠海的面前,我想告诉未来的人,有时候,深度自残,也是一种净化。

    无论是牛奶一样纯白包裹着碧蓝的牛奶海、光波变幻无穷五色海、还是小巧碧绿的珍珠海,它们都不大,尽头都在你目光所及之处,被神仙或者土坡环抱着。枯水期的海子显得十分瘦小,但是她们深邃的蓝却昭示着她似乎蕴含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水波微微流动,阳光透过云层在上面不停地掠过,如宝石般变幻着光彩,岸边是片片褐色草甸和碎叶丛,软软的,像绒布,于神山宽厚的怀中,纯净安详,荒凉沧桑。

    眼前的荒凉使我想到连绵的戈壁,但又不会令人绝望,是一种生命力迸发前酝酿。

    这里的风景也许并没有你想象般美好,但你却忍不住尖叫和欢呼,只是因了,它的太不容易抵达。而她的美,被你神话了又神话。

     浓浓淡淡的,不过是你在魔鬼之旅那炼狱般跋涉的感受罢了。

     这个建立在以雪山、冰川、湖泊、草甸、森林这样完整的高原生态体系里,你的身体到了某种高度,而灵魂,却被落在了最后。

    即便如此,但这一路的收获,也足够我去回味、去感动、去记忆。

    就如杜拉斯所说:我喜欢你年轻美貌时的脸,但我更喜欢你被岁月摧残过后那伤痕累累的脸。正若面对亚丁的萧瑟和沉静,不禁让人产生一种美人迟暮的怜爱之情,但又不觉得惋惜,因为我们明了,她的伤痕累累终将随秋风的来临而褪去。

      穿越生命禁区可可西里

    草黄花枯,戈壁茫茫,满眼的苍凉之美。

    美丽的可可西里,这片挣脱蓬勃羁绊的土地,它似乎在时光落尽时,一头扑进了荒芜与浩淼。这个苍凉庞大的身躯,用稀薄的空气和高寒缺氧的环境,喂养怀中的飞禽和走兽。广裹的胸怀,在瑟瑟风中品读生命的步伐,时光收缩有度,在这里留下的所有微笑和记忆,比孤独更加隽永。

    这里的高海拔给过我太多的考验,这里的狂风暴雪在冰寒彻骨的同时,也给了我不一样的生命礼物。

    生命无常,便如这随时而来的暴风雪。

    刚进入可可西里,便飞雪裹身,连车子都寸步难行。极寒及严重缺氧导致呼吸困难,头疼难忍,甚至有瞬间的意识模糊。

    生命在这里,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有人说,在这里才能感知生命的意义。而我在这里的感触是,生命的意义就是活着。而活着的意义,却是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这生命的禁区,死神的居所,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迷失。一直以来,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都散发着神秘莫测的色彩,吸引着无数探险者来一探究竟。

    雪住了,天空慢慢变得蔚蓝。

    我们继续前行,车窗外,是粗狂的美,有着极尽苍凉的视感和被风雪洗刷后的清澈。

    车子的响声惊动了出没的动物,他们惶恐的目光,注视着这一群入侵者,仓惶逃走的野驴,惊扰了安详吃草的野骆驼,遥远的云朵,轻染嫣红,淡淡涂抹着我们的旅程。

    行走中,遇见了一条鲜红的河,血一样河水,诡异得让人震撼,那是传说中的通天河,我们开着车和藏野驴并驾齐驱,心也在广阔的高原上自由驰骋,有一只藏羚羊在产仔,我看到了在一边虎视眈眈等待的狼与棕熊。

    这是我此生不曾领略过的风景。

    下车拍照时,却一脚踏入了沼泽,在这个到处都是沼泽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深深陷入。

    回到车上继续一路向北, 最后辗转到了沱沱河。

    夜宿可可西里沱沱河,喝一杯青稞酒,嚼一口糌粑团。可可西里的夜,天空墨蓝,星河灿烂,有狼叼着藏羚羊从帐篷边轻轻走过。

    我透过无边的枯黄,仰望月光的忧郁,与雪共舞,与风同醉。

    那些藏羚羊,野骆驼,棕熊和狼,以及低头安详吃草的牦牛,和一座座日夜守候这在里的雪山,都是可可西里最永恒记忆,即使愚公找来所有的子孙,也不能把他们从可可西里的怀里移走。

    此刻,诵经的影子已过彼岸,似乎在等待着生命重归起点,落花重绽枝头。

    昆仑山口遇孤狼

    抵达昆仑山口,已近黄昏,巍巍昆仑的千峰万壑,如同披着银灰色铠甲的群群奔马,随着风起云涌,滚滚向前。

    陈毅有诗云:峰外多峰峰不存,岭外有岭岭难寻。诗中说的就是这里,万祖之山,昆仑虚。《淮南子》里说,昆仑虚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山又叠叠重重的有九层。

    古代神话里,说昆仑山中居住着一位神仙叫西王母,人头身,由两只青鸟侍奉,是道教正神,与东王公分掌男女修仙登引之事。她与周穆王的一段似有似无的神话,也成为人间佳话。

    我的思绪还在昆仑山上驰骋,一声狼的长啸在天幕中划开,遭遇孤狼,完全在我们意料之外。

    开始以为是狗,灰黑色的毛发,直勾勾的一双泛着绿光的黄色眼睛,拖着粗而壮的长尾巴,它显得有些焦虑。忽然发现这不是狗,而是一只成年的狼,空气瞬间凝结。

    在昆仑山脉脚下的公路上,一辆巡洋舰,与一只狼对峙,狼与车,相距不过十米,挡住了我们前进的路。

    在那一刻,我想到了昆仑山中的死亡谷,那个叫那棱格勒的山谷,那里牧草繁茂,古老而沉寂。关于这里的传说,神秘恐怖而又让人向往。谷里四处布满了狼的皮毛、熊的骨骸、人的尸体、猎人的钢枪及荒丘孤坟,向世人传递着一股阴森慑人的死亡气息。

    真想去那里走一遭,若可以体会一下无法预知的死亡,即便有高斯的强地磁,即便是毫无生路,也算死得与众不同。

    相比之下,葬身狼腹,显得太过丢人。

    生平第一次和狼如此近距离接触,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闪着饥饿的光,机警的看车里的我们。

    一直担心引来狼群,但没有人敢贸然下车,又无法驱赶,司机将车窗摇下一些,留出一道窄窄的缝隙,然后用尽力气对着缝隙猛吹哨子,就在狼听到哨子声稍微分神之时,车子猛然窜出,还未等狼回过神来,我们已经擦着狼身绝尘而去,身后,又发出一声声狼的长啸,回身望去,莽莽原野上,已经聚集了五六只狼……

    忽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是我西藏之旅最让人恐怖的一次经历。

    梦留然乌湖

     到西藏的路究竟有多长,有人说,只有一辆车开过那么长,也有人说,是从这个梦境飘到那个梦境那么长。我是跋涉了千山万水而来,一辆车子,4个人,用心丈量着,穿过了海拔4658米的业拉山口,走过了险象环生的99道拐,跨过怒江继续往西,穿过无数的梦境,终于抵达西藏的土地八宿,美丽的然乌湖此刻就在眼前。宁静的湖水,有着让人惊艳的幽兰。

    这片湖泊,因造山运动而成,于喜马拉雅山、念青唐古拉山和横断山的对撞处。

    然乌湖四面环山,若襁褓中的婴儿,静静地安睡于雪山冰川的怀抱,在蓝天白云下,纯净的不染一丝俗世尘埃。

     然乌湖,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可以理解为尸体堆积在一起的湖,这一点,很多游人并不了解,对于它的美,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传说湖中曾有头水牛,湖岸有头黄牛,他们为角力而生,为角力而亡。两头牛死后,尸体化为湖两岸的大山,两山相夹的便是然乌湖。

      而现实中的然乌湖,是藏东南闻名的水葬场,那些无法天葬的人,都水葬于这片湖中。形形色色的鹅卵石布满湖滩,微波潋滟,四周寂静得只有水鸟起飞的响动。

    那一湖幽蓝,神秘、深遂得有些伤感。

    这一片无声的水域,犹如被久远时光凝固的女子。有时候我想,是不是上天滑下的一颗眼泪,悲伤得没有丝毫声息。

    两岸,松枝掖着残雪,有风吹来,雪落的簌簌声,湮没在明晃晃的阳光里。

    八钱蓝天,二两白云,倒映着,流光清匝,浅浅深深的痕迹轻留。那种幽寂,让燥动的人心忽然变得沉静,连日奔波的疲倦,也瞬间荡然无存。

    我端起一碗酥油茶,在歌里临风,反复劝饮。

         风,如我一样,一直急着赶路,经幡绕过流水,悄悄摇落的六字真言,弥漫于这神山圣湖间。

    我终于抵达西藏的临界点。西藏,我为你做的梦,已飞进最远的天涯。

    千山之巅阿里

     阿里,这个高原上的高原,世界屋脊中的屋脊。我终于踏上了这个美如天堂,险若地狱的旅程,向着冈底斯山脉主峰-冈仁波齐启程。

    冈仁波齐巨大的山体在朝霞中显得格外壮美,我努力地仰视着这种雄伟与神秘,既迷恋又充满敬畏。

    多少世纪以来,这里一直是朝圣者与探险家的神往之地,然而,至今没有人能登上这座神山,敢触犯这世界的中心。

    眼前是晨雾湮没的山峰,身后是轻轻扬起的尘土。

    隐隐约约中,是一条条朝圣者踩出的山路。自经幡广场进入山谷,便恍若走进了天堂,不时出现在眼前的飞瀑,潺潺悦耳,似抚琴人奏一曲高山流水,日夜缭绕。

    有一抹蓝,被藏在这水墨丹青里中,真想填一阕执着的永恒。有一簇洁白的云,粗狂的飘溢在天空的怀里,肆意纵横。

    阿里,正张开臂弯,轻绕我的十指,拉我靠近。

    被梦拖拽着,来不及思考,甚至无暇感慨,即被一场冰雹打断,之后是一望无际的雨幕,曲径贪幽,慢绕着我的浪迹天涯般的流年。

    和着一汀烟雨,千重帘万重幕,寒凉和高反,打得我晕头转向。空气稀薄,语焉不详。

     却在这时,生生地走进了冈仁波齐的脚下。此刻的冈仁波齐,被重重雾霭笼罩,恍若天上的宫阙,不肯轻易相见。

    在风马阵,那些被人丢弃的衣物,随着经幡猎猎地飘扬。据说转山的人,都会把一件自己贴身衣物留这里,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在这里结束。

    此刻,疲惫的一天终结。

    夜宿热普寺。

    转经筒,一次次敲响虔诚,从未被遗落的信仰,浸染在幽蓝的天幕上,是不是,黑暗,都不需要素描。

    我,在诵经声里入梦。

    转山

    第二天的徒步,最为艰辛。

    到海拔5640米的卓玛拉山口,要翻越四座山。每向上一步,都要以窒息般的艰难为代价,似乎闪着丝丝死亡的气息。氧气稀薄,胸闷如铅,双脚再次踏入地狱。

    只有越过地狱,才能见到天堂。生平第一次,对天堂,有了一种属于自己的诠释。

    第二个山头,便是天葬台,那是死亡最神圣的祭台,苍凉而寂寞,浓缩着藏民族独特的民俗文化。

    我们所看到的剥皮剔骨,却是蕴含着死亡最高的礼遇,不让肉身阻碍灵魂的超度,那天上的神鸟,带着凡胎肉体,给灵魂带路,去下一个轮回。

    死,对于藏民族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终结,而是预示着新生命的开始。

    在藏族,灵魂是不灭的,死亡只是灵魂与躯体的分离,是灵魂从这个躯体到另一个躯体的通道。

    无论王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在这里都以平等的方式告别肉身,秃鹫食人尸体后高飞天际,带人的灵魂进入天国,终成善果。

    天葬让人坦然认识和对待死亡,并赋予死亡以特殊的意义。

    有游人丢下衣服,代表着一次死亡和轮回。

    海拔越升越高,离天空越来越近,呼吸也越来越艰难,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困难,我仰望冈仁波齐的刹那,一缕金色的光芒,直抵灵魂的最深处,那一刻的激动与刻骨铭心,而今依旧会想起......

    到卓玛拉山口时,双脚如铅灌般寸步难移,每移动一步,都要用尽所有的气力,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太大的高原反应。藏民说转一圈可以洗净一生的罪孽,是不是,我也要在这里重生一次。

    高耸的山顶,被玛尼堆和色彩斑斓的经幡环绕,我是到了天堂吗?为何心中如此感怀?有着脱胎换骨般的澄澈,是梦里的香巴拉,顺天路划过高原,划过橙色的太阳,从一个终点消失向另一个终点。

    世界上没有哪片土地会比这里更接近太阳,也没有哪座雪山会比这里更厚重苍凉。

    只是,已月落划殇,轻挽微凉。

    下山后,夜宿祖楚寺,一个破旧不堪的小土房,在极寒中昏昏睡去。

           卓玛拉山口

     第三天,是转山最清闲的一天,约5个小时。

    小喇嘛为我们送来了糌粑和酥油茶,我们带着满满的祝福上路。一路上玛尼堆随处可见,经幡随风飘荡。那些寄托着藏民美好祝福和心愿的牛头和玛尼石,不知加持了多少众生超离恶趣,往生净土。

     有人说,中阴险道上,无论生前是有权有势的官员、还是富可一国的君王,都不如一位无财无权的老妇人挂一面经旗的意义重大、足可依恃。

     回到塔钦,三天的转山即将结束,随处可见朝圣的藏民,在天寒气凉中起起落落,三步一个等身长头,他们用身体丈量着神山的高度,用生命拥抱着黑色的大地,磕破的额头上有着擦不尽的尘土。

    信仰的虔诚,让生命的果实甜得更加纯粹。

    经幡纷飞,在风景中回旋,遥望身后与云层融为一体的远山,细长的脉络与古朴的黄色显现出一份坚守与沧桑,

    而我,跋涉了迢迢千里,终究是站在了世界的最高峰,生命里一些特定的情感和经历似乎变得模糊。

    叩问古格王朝

    一个繁荣至极却又在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古国,所有历史记载荡然无存,到底有着怎样的雄浑和让人揭不开的谜底?

    阿里,札达县,古格王朝的残垣断壁在清晨的阳光里,耀着这一片寂寥古朴的土林。

    300年了,这个繁荣了700多年的古国,为何一夜之间,掩埋在漫漫黄沙之下,仍是一桩悬案。

    残败的大殿和斑驳的土墙,矗立在绵延的黄土山林里,在阳光下闪着清辉,尽管几百年的沧桑跃然眼前,而当年的风华依稀可见。

    我想顺着老旧的脉络,探寻历史的根须,这个曾经统治阿里全境的王朝,有着极为灿烂的历史和文化。

    即使今天,繁华落尽,这里依然闪耀着旧日繁华,堆积着历史烟尘。

    无论是白庙还是红庙,无论是吐蕃历代赞普还是古格国王世系的壁画,在300年后的今天,依然精美绝伦,斑斓如初。

    阿里,这个被千山万水阻隔的圣地,曾经有着不可一世的文明与繁荣,为何会有今天的荒凉和寂寥?

    曾经的千军万马,可有跌宕起伏英雄气节?曾经的富贵荣华,可书写过千辛万苦的光耀传奇?

    不知那深几许的深深庭院里,是否也有着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还有那古格王妃,又是怎样一番小鸟依人?亦或是落雁沉鱼?

    一个个谜底,无人可解。

    只留下一幅幅内容深蕴的壁画,这壁画里,有国王正在宴请宾客,似乎往日的莺歌燕舞还在尘埃里演绎着,缱绻的乐声还在风里流淌着。壁画里,也有国王和那些妖娆婀娜的妃子们畅谈,似乎那些软语轻歌还在耳边呢喃。可古格王,到底何去?

    也许,真如史料记载的一样,古格最后一个国王和家人,被拉达克人关进了监狱。那些宁死不屈的古格人被残忍杀害,将他们的尸骨弃于洞中。而那个藏尸洞里,真的可以交叠十万古格百姓的躯体?若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废墟附近无头藏尸洞,是不是解开谜底最后的线索?

    如今,干尸洞最终关上了探访的大门,再没有人去打扰那些幽怨的魂灵。古格王朝在风雨中渐渐风化,关于王朝的更迭并不会停止,人类总是在屠杀中寻找文明的方向,在血风腥雨中繁衍生息。

    这总是令人悲哀的。

    今天的古格故地,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守护着这座空荡荡的废墟。而他们,也非古格后裔。

        一个王朝,一段古老的文明,眨眼间烟消云散,散落在历史的尘沙里。繁华与荒凉,成了隔世谜语,只留下一座废墟和众多黝黑的洞口,隐藏着扑朔迷离的往事。若不是一念质朴的藏民坚守一方,古格王朝早化为历史尘埃,任你百般叩问,也绝无半点回音。

    站在古格废墟前,感受逝去的时间之流在缓缓回流,古格王朝在我的脑海里愈加清晰起来。

    感谢这里的守护者,因了他们,才使这座王朝的废墟,仍然屹立在世界屋脊,千年古格的不朽之光才能绽放到今天,给了我们前去探寻的机缘。

    这曾经辉煌的王朝,这已变成废墟的古城,正在用无声的语言平静地述说着那段堙没的历史。

    只是,离开时,仍有忧伤悬浮,半卷薄凉泛滥成一捧黄沙,在一阕旧词里,散了又散,直到眸里的素笺晕染成丹青,随着不着痕迹的哀愁,悄声流淌。

    抵达拉萨

      踏上了这座日光城,便踏进了一个久远的梦。

    那个关于天堂的梦。

    我说过,是天堂之外的天堂,存在于我的四维空间里。

    一路的艰辛,无可言表。

    曾经,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沼泽,松赞干布迁都后,成就了今天的拉萨,大昭寺就是那时所建。

    拉萨,曾经不叫拉萨,叫惹萨。

    据传, 建寺时有山羊负土填湖。藏语中羊叫“惹”,土为“萨”,大昭寺建成后就叫 “惹萨”。人们便以‘惹萨”作为城市名。随着佛教的兴盛,人们把这个城市视为圣地、并更名为拉萨。

    踏上这片雪域净土,那蓝得令人无法释怀的天空,让人忍不住想挥舞油彩,在湛蓝中绘一幅绝世唐卡。

    漫步在拉萨街头,我看不见当年文成公主衣袂飘飘的痕迹。遥想在盛唐,松赞干布以入侵的方式逼婚,那何等高贵的文成公主,被迫离开长安,跋涉3000公里,成了政治的殉葬品。

    松赞干布的爱,得有多么浓烈,他把西藏的雏形,都融入对文成他公主的情感,布达拉宫那1000间富丽堂皇的宫室,都是为她而建。今天的布达拉宫,群楼重叠,殿宇嵯峨,历史的沧桑在斑驳的墙上投影,那些美丽宫殿后面的故事更让我着迷。

    因了文成公主的和亲,成就了大唐和西域的交好,也成就了一段永恒不灭的佳话。

    站在大昭寺前,听听六字真言在风中弥漫,看看挺立的雪山在云中

    俯瞰。那张有关西藏的请柬,还停在青稞酒里,与案几上小令,缱绻

    成一阙古寒的词,惆怅且悠长,伴着久违的声音和心跳,等章节唤回。

    执一柄格桑花伞,踩一路追记,满袖的诵经声,召唤一场缱绻的遇见。

    就像那个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遇见。在布达拉宫,那雪地里的一行脚印,注定了他的结局。

    想到他与玛吉阿米的动人故事,也曾暗自伤神。

    24岁的才子,死于情。

    一个转身,便是一季英落。

    玛吉阿米,那个被处死的姑娘啊,轮回中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再热烈的情,终不及,一个离别的挥手,拉长几世光阴。

    一柄格桑花伞,撑出了,前人的一生守候。

    夜宿纳木措

    爱上这世界上最高的湖,自由便没了方向。

    感动,是这一抹深蓝唯一的骨头。

    内心隐藏着唐古拉的爱,

    流淌在世界屋脊上。

    一下车,纳木措湛蓝而梦幻的眼神,猝不及防地撞进我的视野,那一抹蓝,躺在硕大无边的山间盆地,让我怦然心动。

     蓝,是此刻唯一的语言。

    我的目光,在这一湖深邃空蒙的幽蓝里,失去了设防的能力。

    纳木措,恍若一个少女,安静地偎依在唐古拉山伟岸的臂膀中,娓娓地讲述着流传几千年的美丽传说。

    此刻,在这山之巅,天之侧,聆听心底真实的声音,让这纯美的圣湖之水,涤去心头的重重阴霾。

     也曾感动于纳木错的美丽传说,直至此时,方明了,再美丽的传说,都不敌这幽蓝的注视,只需轻轻一眼,这无限芳华边住进心里。

     蓝得纯粹的湖水,映着湛蓝的天,与云影交叠,和鸟群相映,湖心水湄,总有最灵动画卷。

    蓝色的火焰一直在燃烧,恍若蓝天掉在这片大地上。无论是蔚蓝还是斑斓,所有的蓝,都随云层涌动和风吹的波光而迷幻着,让我快要窒息的,似乎不是稀薄的空气,而是这神秘莫测的幽蓝。

    据说每逢藏历羊年的四月十五日,成千上万的僧俗信徒不惜长途跋涉,千里迢迢地来这理绕湖转山,烧香礼拜,历时数月不息,纳木措终日香烟缭绕,人群形成顺时针流动的河流,庄重而虔诚。

    此年非羊年,此月亦非四月,这里已没有了香客潮涌的喧闹,只有一群像我一样满怀敬畏而来的旅人,站在这静静的湖边,倾听湖水拍岸的声音,倾听经幡时缓时急的猎猎之声。

          夜里的那木措,氧气更稀薄了,也冷得彻骨。只是,当你看到夜空中星河璀璨得触手可及,那万般忍耐的所有不适,都瞬间荡然无存。

     从未见过如此壮美的星空,一时间,词穷如我,语尽于此。

    午夜2点,银河系刚好在海拔7111米的念青唐古拉山主峰上空。

    我用了将近2个小时,登上纳木措旁边的山顶,空旷得仿佛站在宇宙边缘。山下的纳木错更加完美得无懈可击,婀娜多姿的曲线,翩跹起舞的长发、微风下的衣袂飘飘……

    山丘之上360度无死角的星河,更是美轮美奂。

    此刻,我站在全世界最高天文台的海拔高度,享受着世界上最美的星空,无与伦比。

    我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肉眼,如此清晰地看到了银河,美得鬼斧神工。

         我辨别那些星云星团,使劲地在记忆中搜索他们的名字。那一抹太阳系黄道面上尘埃反射太阳光而形成的黄道光,正与银河拱桥相协交织,直穿苍穹……

     伴随着晨光的出现,我的纳木错星空之旅也将告一段落,回首处,已朝霞漫天。

    珠穆朗玛,亘古的守望

    许多人都曾到过这里,他们说,去世界最高峰,是为了探索、追寻、亦或是荡涤灵魂……

    到珠穆朗玛的意义,于我,概念是模糊的,也许是对世界第三极的敬畏,也是对世界屋脊上空的月光与星空的向往。

    有时候我在想,去就去了,为何要苦苦思考去的意义呢?抵达某种高度,本身就是一种纯粹的意义。

    重复同样的跪拜,乘着同样的云彩,九月里翻滚八千里雪浪,穿过绒布冰川幽蓝的冰舌,穿过喜马拉雅山的阵阵寒意,穿过数百位登山遇难者孤零零的坟冢,于黄昏时分抵达营地。

    仰望着这世界上最高的山,遥想着那些为了登顶而魂断珠峰的探险者,不免心生悲凉。据说,登顶的路上,随处可见遇难者的尸体,那些遗体,已然成为了路标。

    我想,于他们而言 “征服”的意义,大过生命。

    曾有成功登顶的人说,站在世界的最高处,你能看到生命中最极致的美,地球上,再也没有新的高度供你挑战了,不过,你得能活着下山,因为下山的途中,但凡失足、缺氧、失温,都有可能像那些“地标”一样,被永远的留在珠峰上。

    我是无缘体会那种惊心动魄之美的,也只能到大本营,看一眼日升日落。于我等大多数而言,没有什么意义,能大过生命。

    夕阳下的珠峰美丽得有些诡异,金色的光芒如纱幔般轻柔地笼罩在珠峰周围,仿佛要将这亘古之地悄悄溶解于无形,巨大的山石在夕阳下散发出清冷的辉光,像那些长眠于雪域高原的生命发出的微光,时间的积淀为这里的一山一石,都赋予了厚重和力量。

    稍作休息,便一个人步行着慢慢向珠峰更近处靠近。

    通往珠峰的路,冰冷而孤独。

    行走在砂石遍地的雪域天路上,听着珠穆朗玛的低语,不断地向梦里的天堂靠近,珠峰以各种姿态,毫无设防地撞进我的瞳孔。

    站在海拔5200米的高原上,仰望海拔8848.43米的世界最高峰,视觉上虽然并没有想象般那么高大和雄浑,但他的巍峨和伟岸,是刻在灵魂深处的。

    前方有警卫驻守,示意众人不得再往,否则既有生命危险。

    此处,即为人间的边缘。 

    我想,这大概就是世界的尽头。在这里,我与自己孤单地相处,看到了苍穹下的万物苍生,看到了脆弱渺小的自己。

    我站在世界的尽头,却找不到人们所说的天堂,叩问这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沉默不语。

    夕阳的斜辉正缓缓收缩,在洒满银屑般的圣母山上分割着日与夜。当最后一抹夕阳慢慢隐去,苍茫的雪域高原藏了进沉沉暮霭,唯有这地球之巅,在晚祷般仰望着的群山之上,幻化成登山者魂牵梦绕的荣耀,仿佛宇宙把它的全部光华,在这一瞬间都倾泻在地球最高的锥体上。

    直至升腾的暗夜悄然而至,珠峰那巨大的山体逐渐在视线里模糊。

    返回帐篷时,已星光漫天,冷冷清辉肆意洒落。

    在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在地球上,这个高度已经没有永久居民,空气中只有平原50%的含氧量,严重高反是来这里最大的克星,走过阿里的我,在这一刻,还是出现了微微的头疼和有些艰难的呼吸。

    越是险峻难以抵达之处,风景就愈加绮丽原始,瀑布一样的璀璨星河,似乎伸手可及,我忽然有一种想冲上苍穹,畅游银河的冲动,痴痴傻傻的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是一种撼动心灵的仰望。

    我看见了天堂。

    在流星划过的瞬间,我的心柔软得如一团锦棉,丝丝缕缕的缠绕着遥远的往事。

     忽然一丝伤感涌进心头,直至眼眸,化为点点泪,在睫尖上颤动。

    珠峰营地的夜,没有想象中宁静,凶猛的寒风将这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营帐吹得呼呼作响,那数吨重的越野车也被吹得“跳起了摇摆舞。”我傻傻地想,自己会不会被这狂风吹得不知去向。

    冷风一阵接一阵地灌进冲锋衣领,我抱紧自己,深深地呼吸着原本稀薄的氧气。

    夜已深,珠峰安静地沉睡着,我的思维却活跃如海上的火焰。营帐里的火炉烧得正旺,似乎能闻到牛粪里青草的味道……

    此刻,过往的种种艰难,包括那些放不下的情感,理不清的爱恨,都随着呼啸的风,消失在地球之巅的茫茫黑夜里。曾经爱到骨髓也恨到骨髓里的那个人,在这一刻,也变得迷糊不清了。

    我把烤热的糌粑捧在手心,伴着一碗酥油茶下肚,暖意渐升,即便再不想睡,疲惫的身体也需要小憩,明天的珠峰日出,还在等着我注视。

    一夜无梦。

    珠峰的天,亮得很晚,即使天亮了,还可以看到寥落的星河。

    珠峰的黎明,宁静且清冷,大本营前石滩上,空无一人,我独自站在地球之巅,迎着风仰望珠峰,珠峰还深眠在厚厚的云雾中,不露一丝痕迹。只有清冷的天空,和刺骨的寒风。

    驱车到更近处时,强劲的风在带走我身上热量的同时,也将环绕在珠峰之上的云雾慢慢撕开,心跳,随着峰顶丝丝飘散的云而不断加速,珠穆朗玛侧峰的盖头被轻轻揭起,山顶在暗红与深蓝色薄云中若隐若现,只须一瞬间,云海退去,整个珠峰的顶峰被度上了灼人的金色光芒,屹立千万年的珠峰棱角分明的面庞更加俊朗,身躯更加伟岸雄壮,与悬于天空的经幡相映。

    错过了梅里雪山的日出,最终迎来了珠穆拉玛 “日照金山”的壮美。

    多少年后,我仍然感动于这一次的珠峰之行,我曾沿着时光的轨迹,穿越了古老山系。

    凛冽的空气,清寒的风,亘古地伴随着喜马拉雅的荒芜与坚韧。冷风吹过心扉,披挂着经幡的玛尼堆,静静地守望在世界之巅的脚下。

    我是幸运的,迎过珠峰的日出,送过珠峰的日落。

    在珠峰,我看到的,不仅仅是我描述的一切,我更遇见了那个内心隐藏着狂野的自己。

    尾声:关于天堂

     30天的西藏之旅,被我用流水账般的文字记录着。

    就如曾经越走越远的梦想,我要一点一点地将它们拾起。

    30天的西藏行,让我对自己有了更深的了解,这是一个找回自我,并不断完整自己的过程。

    这一路上,有笑,有泪,有感动,亦有无言的艰辛,在那些每天都被缺氧和艰苦跋涉折磨的日子里,我慢慢的了解自己,也遇见了那个坚韧又脆弱,感性又理性,心里藏着天使也藏着魔鬼的自己。

    而这一刻我才明白,我此次旅行的最大收获,就是把深藏于内心里的魔鬼,终于释放释放出来。

    人也只有在恶劣的环境下,本性才会一览无余。

    直至此刻,关于天堂的定义,我依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再高的雪山,再蓝的湖水,也无法洗涤我的灵魂,而归来时,却发现,我曾缺角的灵魂,已经补全。而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永远留在了西藏。

    西藏,那是我灵魂最高的故乡。

    却不是我的终极梦想。

    在珠峰时,有人问我,若有机缘,是否愿意从大本营继续攀登?我笑着摇头,野心有余,信心全无。

    没钱,没胆,也没体力,更没有这个妄想。

    无论如何,我不会用生命去赌一场毫无意义的冒险。

    至少,对我是毫无意义的。

    活得简单丰满,用行走的姿态将岁月安静的散落,固守精神的安宁,并坚持着一种信念,足矣。

    行走于岁月的脉络里,旅途中的千般艰险,万般辛劳,在如此的良辰美景下,都变成虚无。

    我喜欢西藏,若有机缘,我还会造访,深入海拔最高的腹地,探究那里最原汁的文明。

    若要问我,在西藏,什么才是最美的风景?

    不是某一座高耸的神山,亦不是某一面神秘的圣湖,而是这神山圣湖背后所隐藏的原汁文明,以及久远得难以考究的历史。

    我想,我所认为的天堂,真的不在西藏,它藏在我的心里,心在哪,哪就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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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走过西藏,走过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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